正统论下
凡为正统之论者,皆欲相承而不绝,至其断而不属,则猥以假人而续之,是以其论曲而不通也。夫居天下之正,合天下于一,斯正统矣,尧、舜、夏、商、周、秦、汉、唐是也。始虽不得其正,卒能合天下于一,夫一天下而居上,则是天下之君矣,斯谓之正统可矣,晋、隋是也。天下大乱,其上无君,僭窃并兴,正统无属。当是之时,奋然而起,并争乎天下,有功者强,有德者王,威泽皆被于生民,号令皆加乎当世。幸而以大并小,以强兼弱,遂合天下于一,则大且强者谓之正统,犹有说焉。不幸而两立不能相并,考其迹则皆正,较其义则均焉,则正统者将安予夺乎?东晋、后魏是也。其或终始不得其正,又不能合天下于一,则可谓之正统乎?魏及五代是也。然则有不幸而丁其时,则正统有时而绝也。故正统之序,上自尧、舜,历夏、商、秦、汉而绝,晋得之而又绝,隋、唐得之而又绝,自尧、舜以来,三绝而复续。惟有绝而有续,然后是非公、予夺当而正统明。然诸儒之论,至于秦及东晋、后魏、五代之际,其说多不同。其恶秦而黜之以为闰者谁乎?是汉人之私论,溺于非圣曲学之说者也。其说有三,不过曰灭弃礼乐,用法严苛,与其兴也不当五德之运而已。五德之说,可置而勿论。其二者特始皇帝之事尔,然未原秦之本末也。昔者尧传于舜,舜传于禹。夏之衰也,汤代之王;商之衰也,周代之王;周之衰也,秦代之王。其兴也,或以德,或以功,大抵皆乘其弊而代之。初,夏世衰而桀为昏暴,汤救其乱而起,稍治诸侯而诛之,其《书》曰“汤征自葛”是也①。其后卒以攻桀而灭夏②。及商世衰而纣为昏暴,周之文、武救其乱而起,亦治诸侯而诛之,其《诗》所谓“崇”、“密”是也③。其后卒攻纣而灭商。推秦之兴,其功德固有优劣,而其迹岂有异乎?秦之《纪》曰:其先大业,出于颛顼之苗裔,至孙伯翳,佐禹治水有功,唐、虞之间,赐姓嬴氏。及非子为周养马有功,秦仲始为命大夫。而襄公与立平王,遂受岐、丰之赐④。当是之时,周衰固已久矣,乱始于穆王⑤,而继以厉、幽之祸⑥,平王东迁,遂同列国⑦。而有齐、晋大侯,鲁、卫同姓,擅相攻伐,共起而弱周,非独秦之暴也。秦于是时,既平犬夷,因取周所赐岐、丰之地⑧。而缪公以来,始东侵晋,地至于河,尽灭诸戎,拓国千里⑨。其后关东诸侯强僭者日益多,周之国地日益蹙,至无复天子之制,特其号在尔。秦昭襄王五十二年,周之君臣稽首自归于秦⑩。至其后世,遂灭诸侯而一天下⑪。此其本末之迹也。其德虽不足,而其功力尚不优于魏、晋乎?始秦之兴,务以力胜。至于始皇,遂悖弃先王之典礼,又自推水德,益任法而少恩,其制度文为⑫,皆非古而自是,此其所以见黜也。夫始皇之不德,不过如舛、纣、桀、纣不废夏、商之统,则始皇未可废秦也。其私东晋之论者曰:周迁而东,天下遂不能一。然仲尼作《春秋》,区区于尊周而黜吴、楚者,岂非以其正统之所在乎?晋迁而东,与周无异,而今黜之,何哉?曰:是有说焉,较其德与迹而然耳。周之始兴,其来也远。当其盛也,规方天下为大小之国,众建诸侯,以维王室,定其名分,使传子孙而守之,以为万世之计。及厉王之乱,周室无君者十四年,而天下诸侯,不敢侥幸而窥周。于此然后见周德之深,而文、武、周公之作,真圣人之业也。况平王之迁,国地虽蹙,然周德之在人者未厌,而法制之临人者未移。平王以子继父,自西而东,不出王畿之内⑬。则正统之在周也,推其德与迹可以不疑。夫晋之为晋,与乎周之为周也异矣。其德法之维天下者,非有万世之计,圣人之业也,直以其受魏之禅而合天下于一⑭,推较其迹,可以曰正而统耳。自惠帝之乱⑮,至于愍、怀之间⑯,如线尔,惟嗣君继世,推其迹曰正焉可也。建兴之亡,晋于是而绝矣⑰。夫周之东也,以周而东。晋之南也,岂复以晋而南乎?自愍帝死贼庭⑱,琅邪起江表⑲,位非嗣君,正非继世,徒以晋之臣子,有不忘晋之心,发于忠义而功不就,可为伤已!若因而遂窃正统之号,其可得乎?《春秋》之说“君弑而贼不讨⑳”,则以为无臣子也。使晋之臣子遭乎圣人,适当《春秋》之诛,况欲干天下之统哉?若乃国已灭矣,以宗室子自立于一方,卒不能复天下于一,则晋之琅邪,与夫后汉之刘备、五代汉之刘崇何异㉑?备与崇未尝为正统,则东晋可知焉耳。其私后魏之论者曰:魏之兴也,其来甚远。自昭成建国改元㉒,承天下衰弊,得夺其力,并争乎中国。七世至于孝文,而去夷即华㉓,易姓建都㉔,遂定天下之乱,然后修礼乐、兴制度而文之。考其渐积之基,其道德虽不及于三代,而其为功,何异王者之兴?今特以其不能并晋、宋之一方,以小不备而黜其大功㉕,不得承百王之统者何哉?曰:质诸圣人而不疑也。今为魏说者,不过曰功多而国强耳,此圣人有所不与也。春秋之时,齐桓、晋文可谓有功矣。吴、楚之僭,迭强于诸侯矣。圣人于《春秋》,所尊者周也。然则功与强,圣人有所不取也。论者又曰:秦起夷狄,以能灭周而一天下,遂进之。魏亦夷狄,以不能灭晋、宋而见黜。是则因其成败而毁誉之,岂至公之笃论乎?曰:是不然也,各于其党而已。周、秦之所以兴者,其说固已详之矣。当魏之兴也,刘渊以匈奴㉖,慕容以鲜卑㉗,苻生以氐㉘,弋仲以羌㉙,赫连、秃发、石勒、季龙之徒㉚,皆四夷之雄者也。其力不足者弱,有余者强,其最强者苻坚。当坚之时,自晋而外,天下莫不为秦,休兵革,兴学校,庶几刑政之方。不幸未几而败乱,其又强者曰魏。自江而北,天下皆为魏矣,幸而传数世而后乱。以是而言,魏者才优于苻坚而已,岂能干正统乎?五代之得国者,皆贼乱之君也。而独伪梁而黜之者,因恶梁者之私论也。唐自僖、昭以来,不能制命于四海,而方镇之兵作㉛。已而小者并于大,弱者服于强。其尤强者,朱氏以梁,李氏以晋,共起而窥唐㉜,而梁先得之。李氏因之借名讨贼,以与梁争中国,而卒得之,其势不得不以梁为伪也。而继其后者,遂因之,使梁独被此名也。夫梁固不得为正统,而唐、晋、汉、周何以得之?今皆黜之。而论者犹以汉为疑,以谓契丹灭晋㉝,天下无君,而汉起太原㉞,徐驱而入汴,与梁、唐、晋、周其迹异矣,而今乃一概,可乎?曰:较其心迹,小异而大同尔。且刘知远㉟,晋之大臣也。方晋有契丹之乱也,竭其力以救难,力所不胜而不能存晋,出于无可奈何,则可以少异乎四国矣。汉独不然,自契丹与晋战者三年矣,汉独高拱而视之,如齐人之视越人也㊱,卒幸其败亡而取之。及契丹之北也,以中国委之许王从益而去㊲。从益之势,虽不能存晋,然使忠于晋者得而奉之,可以冀于有为也。汉乃杀之而后入㊳。以是而较其心迹,其异于四国者几何?矧皆未尝合天下于一也。其于正统,绝之何疑!
【编 年】
康定元年为馆阁校勘时作。
【笺 注】
①汤征自葛:《尚书·仲虺之诰》:“乃葛伯仇饷,初征自葛,东征西夷怨,南征北狄怨。”孔安国传:“葛伯游行,见农民之饷于田者,杀其人,夺其饷,故谓之仇饷。汤为是,以不祀之罪伐之,从此后遂征无道。”
②攻桀而灭夏:《史记·夏本纪》:“帝桀之时,自孔甲以来而诸侯多畔夏,桀不务德而武伤百姓,百姓弗堪。乃召汤而囚之夏台,已而释之。汤修德,诸侯皆归汤,汤遂率兵以伐夏桀。桀走鸣条,遂放而死。桀谓人曰:‘吾悔不遂杀汤于夏台,使至此!’汤乃践天子位,代夏朝天下。”
③《诗》所谓“崇”“密”:崇,崇国,高亨注以为在今陕西省西安市沣水西。《诗经·大雅·皇矣》:“帝谓文王:询尔仇方,同尔兄弟。以尔钩援,与尔临冲,以伐崇墉。”孔颖达疏:“所以独伐崇者,当此之时,崇侯虎导纣为无道之事,其罪恶尤大,故伐之。”密,密须国,高亨注以为在今甘肃省灵台县西。《诗经·大雅·皇矣》:“帝谓文王:无然畔援,无然歆羡,诞先登于岸。密人不恭,敢距大邦,侵阮徂共。”孔安国传:“阮也,徂也,共也,三国犯周,而文王伐之,密须之人乃敢拒其义兵,违正道,是不直也。”
④“其先大业”十句:《史记·秦本纪》:“秦之先,帝颛顼之苗裔,孙曰女修。女修织,玄鸟陨卵,女修吞之,生子大业。大业取少典之子,曰女华。女华生大费,与禹平水土。已成,帝锡玄圭。禹受曰:‘非予能成,亦大费为辅。’帝舜曰:‘咨尔费,赞禹功,其赐尔皁游。尔后嗣将大出。’乃妻之姚姓之玉女。大费拜受,佐舜调驯鸟兽,鸟兽多驯服,是为柏翳。舜赐姓嬴氏。……非子居犬丘,好马及畜,善养息之。犬丘人言之周孝王,孝王召使主马于汧、渭之间,马大蕃息。孝王欲以为大骆适嗣。申侯之女为大骆妻,生子成为适。申侯乃言孝王曰:‘昔我先郦山之女,为戎胥轩妻,生中潏,以亲故归周,保西垂,西垂以其故和睦。今我复与大骆妻,生适子成。申骆重婚,西戎皆服,所以为王。王其图之。’于是孝王邑之秦,使复续嬴氏祀,号曰秦嬴。亦不废申侯之女子为骆适者,以和西戎。”
⑤乱始于穆王:《史记·周本纪》:“昭王之时,王道微缺。昭王南巡狩不返,卒于江上。其卒不赴告,讳之也。立昭王子满,是为穆王。穆王即位,春秋已五十矣。王道衰微。”
⑥厉幽之祸:《史记·周本纪》:“夷王崩,子厉王胡立。厉王即位三十年,好利,近荣夷公。大夫芮良夫谏厉王云云,厉王不听,卒以荣公为卿士,用事。王行暴虐侈傲,国人谤王。召公谏曰:‘民不堪命矣!’王怒,得卫巫,使监谤者,以告则杀之。其谤鲜矣,诸侯不朝。三十四年,王益严,国人莫敢言,道路以目。厉王喜,告召公曰:‘吾能弭谤矣,乃不敢言。’召公曰:‘是鄣之也。防民之口,甚于防水。水壅而溃,伤人必多,民亦如之。’王不听。于是国莫敢出言,三年,乃相与畔,袭厉王。厉王出奔于彘。……四十六年,宣王崩,子幽王宫涅立。幽王嬖爱褒姒。褒姒不好笑,幽王欲其笑万方,故不笑。幽王为烽燧大鼓,有寇至则举烽火。诸侯悉至,至而无寇,褒姒乃大笑。幽王说之,为数举烽火。其后不信,诸侯益亦不至。幽王以虢石父为卿,用事,国人皆怨。石父为人佞巧善谀好利,王用之。又废申后,去太子也。申侯怒,与缯、西夷犬戎攻幽王。幽王举烽火征兵,兵莫至。遂杀幽王骊山下,虏褒姒,尽取周赂而去。于是诸侯乃即申侯而共立故幽王太子宜臼,是为平王,以奉周祀。”
⑦平王东迁遂同列国:谓周平王宜臼东迁洛邑之后,已经失去了对天下诸侯的指挥控制能力,勉强占有七百里疆土,实际上等同于一个侯国。
⑧“既平犬夷“二句:犬夷,指今陕西省秦川平原以西、以北的异族部落。《史记·秦本纪》:“周避犬戎难,东徙雒邑,襄公以兵送周平王。平王封襄公为诸侯,赐之岐以西之地。曰:戎无道,侵夺我岐、丰之地,秦能攻逐戎,即有其地。’与誓,封爵之。襄公于是始国,与诸侯通使聘享之礼。”
⑨“而缪公以来”四句:《史记·秦本纪》:“三十六年,缪公复益厚孟明等,使将兵伐晋,渡河焚船,大败晋人,取王官及部,以报殽之役。三十七年,秦用由余谋伐戎王,益国十二,开地千里,遂霸西戎。天子使召公过贺缪公以金鼓。三十九年,缪公卒,葬雍。君子曰:‘秦缪公广地益国,东服强晋,西霸戎夷,然不为诸侯盟主,亦宜哉。’”
⑩“秦昭襄王五十二年”二句:《史记·秦本纪》:“(昭襄王)五十一年,西周君背秦,与诸侯约从,将天下锐兵出伊阙攻秦,令秦毋得通阳城。于是秦使将军摎攻西周。西周君走来自归,顿首受罪,尽献其邑三十六城,口三万。秦王受献,归其君于周。五十二年,周民东亡,其器九鼎入秦。周初亡。”
⑪至其后世遂灭诸侯而一天下:《史记·秦本纪》:“庄襄王元年,东周君与诸侯谋秦,秦使相国吕不韦诛之,尽入其国。四年,王龁攻上党。初置太原郡。魏将无忌率五国兵击秦,秦却于河外。蒙骜败,解而去。五月丙午,庄襄王卒,子政立,是为秦始皇帝。秦王政立二十六年,初并天下为三十六郡,号为始皇帝。”
⑫文为:原本校云:“一作‘文为’。一作‘文章’。”
⑬不出王畿之内:原本校云:“一本注:西周之地八百里,东周六百里。以井田之法计之,通为千里之方。”
⑭受魏之禅而合天下于一:《三国志·魏书·陈留王奂纪》:“陈留王讳奂,字景明,武帝孙,燕王宇子也。甘露三年,封安次县常道乡公。高贵乡公卒,公卿议迎立公。六月甲寅,入于洛阳,见皇太后,是日即皇帝位于太极前殿,景元元年夏六月丙辰,进大将军司马文王位为相国,封晋公。咸熙二年十二月壬戌,天禄永终,历数在晋。诏群公卿士具仪设坛于南郊,使使者奉皇帝玺绶册,禅位于晋嗣王,如汉魏故事。甲子,使使者奉策。遂改次于金墉城,而终馆于邺,时年二十。”《晋略》卷一《武帝纪》:“咸熙元年三月,(司马昭)进爵为王。二年五月,魏帝命王用天子礼乐,妃曰‘后’,世子曰‘太子’,晋国置丞相以下官。八月,王薨,谥曰文。晋受禅,追尊曰文皇帝,庙号太祖,墓曰崇阳陵。晋王炎既嗣位,十一月,魏帝使使奉册禅位,王让,群臣固请。闰十二月十七日丙寅,受禅,称皇帝,大赦,改元泰始。”
⑮自惠帝之乱:原本校云:“一有‘晋政已亡’四字。”惠帝,晋武帝司马炎之子,西晋第二代皇帝。《晋略》卷二《惠帝纪》:“帝讳衷,字正度,武帝元后第二子也。太熙元年四月二十日己酉,武帝崩,后父杨骏受遗诏辅政。是日,太子即位,改元永熙。”惠帝末年,晋室爆发内乱,史称“八王之乱”,接着引发北方诸侯蜂起。惠帝在东奔西躲之后,中毒而亡。此后虽有怀帝司马炽、愍帝司马邺在位九年,然国家已乱,无复纲纪。《晋略》卷二:“永兴三年五月,鲜卑大掠长安,死者二万余人。帝御牛车东还,公卿多徒行,行宫籍草。六月,至京师,谒太庙,复皇后。改元光熙。光熙元年,李雄称帝于成都,国号‘成’。八月,(司马)越受太傅之命,录尚书。十一月十七日己巳夜,帝食饼中毒,明日,崩于显阳殿,年四十八。谥曰孝惠,陵曰太阳。”
⑯愍怀之间:按:怀帝在前,愍帝继之,当作“怀愍”为顺。《晋略》卷二《怀帝纪》:“帝讳炽,字丰度,武帝第二十五子也。太熙元年,封豫章郡王。孝惠时,宗室构祸,王闭门不交世事,以文籍自娱。永嘉元年正月,改元。永嘉三年正月,(司马)越自荥阳人于京师,杀帝舅王延及侍臣十余人,自领司徒。四月,汉石勒会刘聪、王弥围壶关,败并州刺史刘琨、淮南内史王旷,上党叛降渊。七月,聪袭晋阳,弗克。八月,聪入寇。九月,围浚仪。越使曹武御之,败绩,聪遂攻京师,越破之宣阳门。永嘉六年四月,关中诸将复长安。明年二月丁未朔,帝遇害于平阳,年三十,谥曰孝怀。”
⑰建兴之亡晋于是而绝:谓前凉张轨背晋而自立,建元建兴,不再尊晋之正朔,标志着晋祚的中绝。见本卷《正统论序论》注⑪。
⑱愍帝死贼庭:《晋略》卷二《愍帝纪》:“帝讳邺,字彦旗,武帝之孙也。建兴元年四月丙午朔,怀帝凶问至。二十七日壬申,太子即位,改元。建兴四年七月,刘曜陷北地。八月,曜逼长安。九月,破外城,小城食尽。十一月十一日乙未,帝出降,群臣号泣攀车,帝亦悲不自胜。曜送帝平阳。是月,石勒围乐平,刘琨救之,败绩。十二月,并州降勒,琨奔蓟。明年,遂称晋王。其冬,帝遇害于平阳,年十八。谥曰孝愍。”
⑲琅邪起江表:琅邪王司马睿渡江到金陵,建立东晋。《晋略》卷三《元帝纪》:“帝讳睿,字景文,宣帝曾孙也。都督徐州,得将士死力,加开府仪同三司,改封琅邪。(建兴)五年二月二十八日辛巳,平东将军、弘农太守宋哲至建康,宣愍帝出降。前一日,诏命王摄万几,据旧都,修复陵庙,以雪大耻。王素服出次举哀。三月九日辛卿,即晋王位,改元建武。建武元年,建宗庙社稷于建康。备百官,立世子,绍为皇太子。”
⑳君弑而贼不讨:《左传·宣公二年》:“赵穿攻灵公于桃园。宣子未出山而复。大史书曰:‘赵盾弑其君。’以示于朝。宣子曰:‘不然。’对曰:‘子为正卿,亡不越竟,反不讨贼,非子而谁?’”
㉑五代汉之刘崇:五代十国时期占据太原的北汉主刘昱。《十国春秋》卷一〇四《北汉·世祖本纪》:“世祖姓刘名昱,高祖之母弟也,初名崇。乾祐四年春正月戊寅,帝即位于晋阳,仍用乾祐年号,所有者并、汾、忻、代、岚、宪、隆、蔚、沁、辽、麟、石诸州之地。六月,辽主遣燕王述轧、政事令高勋册命帝为大汉神武皇帝,妃为皇后。乾祐七年春正月,周主殂于滋德殿。丙申,晋王荣即皇帝位。帝闻周主晏驾,遣使于辽,谋大举伐周。二月,辽遣武定节度使、政事令杨衮将铁马万骑及奚诸部兵五六万人,号称十万,来会于晋阳。帝自将兵三万,与契丹兵南出团柏。是时周主新即位,以谓我国幸周有大丧,必不能出兵,宜自将以击其不意,周臣多劝其山陵有日,人心易摇,不宜轻动。周主曰:‘以吾兵力之强,破昱如泰山压卵耳!’遂锐意亲行。周主因亲犯矢石,督战士,士莫不以一当百,奋勇争先。周将赵匡胤及永德等摧锋陷阵,势不可遏。军骤退不能止,互相蹂躏,遂大败。庚子,帝收散卒,缮甲兵,完城暂以备周。壬申,帝以高平之败,已而被围,忧愤成疾,悉以国事委皇子侍卫都指挥使承钧。冬十一月,帝疾革,命皇子承钧监国,寻殂。论曰:昱得立,则汉祀未斩,昱故不独为世祖子矣,惧刘氏之馁而保一隅以图存,其志洵有足悲者。高平之战,仅以身免,所不亡者天耳。”
㉒自昭成建国改元:《魏书·序纪》:“昭成皇帝讳什翼犍,立,平王之次子也。生而奇伟,宽仁大度,喜怒不形于色。烈帝临崩,顾命曰:‘必迎立什翼犍,社稷可安。’十一月,帝即位于繁峙之北,时年十九,称建国元年。二年春,始置百官,分掌众职。”
㉓去夷即华:意谓去除原部族的落后习俗,吸纳中原地区的先进文化。《魏书·高祖纪》上:“高祖孝文皇帝讳宏,显祖献皇帝之长子。”《魏书·高祖纪》下:“(太和)十年春正月癸亥朔,帝始服衮冕,朝享万国。二月甲戌,初立党、里、邻三长,定民户籍。夏四月辛酉朔,始制五等公服。甲子,帝初以法服御辇,祀于西郊。九月辛卯,诏起明堂、辟雍。十有一年春正月丁亥朔,诏定乐章,非雅者除之。”
㉔易姓:谓依照汉俗,把皇族的族姓改为“元”。《魏书·高祖纪》下:“(太和)二十年冬正月丁卯,诏改姓为元氏。”建都:正式建都城于洛阳。《魏书·高祖纪》下:“(太和)十七年冬十月戊寅朔,诏征司空穆亮与尚书李冲、将作大匠董爵经始洛京。”
㉕以小不备而黜其大功:因为魏孝文帝一些小小的不足,就否定他的大功。不备,不周全也,不完美也,指其在位而未能收复南方之晋、宋也。
㉖刘渊以匈奴:刘渊乃十六国时期建立汉国的匈奴人。《十六国春秋》卷一《前赵录一·刘渊录》:“刘渊字元海,新兴匈奴中人,咸熙中,渊为侍子在洛阳,帝召与语,悦之。遂以渊代为左部帅。太康末,改帅为都尉,拜为匈奴北部都尉。渊明刑法,禁奸邪,轻财好施,推诚接物,五部豪杰无不归之。幽、冀名儒,后门秀士,不远千里,亦皆游焉。永熙元年冬十月,杨骏辅政,以渊为建威将军、匈奴五部大都督,封汉光乡侯。永宁初,成都王司马颖镇邺,表渊行宁朔将军、监五部军事,使将兵在邺。太安中,惠帝失御,奸豪所在蜂起。渊从祖故北部都尉、右贤王刘宣等与族人窃议,乃相与起兵于离石,其推渊为大单于。乃迁都于左国城,胡晋归附者数万。元熙元年冬十月,宣等上尊号。乃为坛于南郊,僭即汉王位。十二月,渊遣建武将军曜寇太原,取泫氏、屯留、长子、中都,皆陷之。元熙三年冬十二月,渊以前将军景为使持节、征讨大都督、大将军,邀击并州刺史刘琨于板桥,为琨所败。元熙四年春三月,渊侵汲郡,略有顿邱、河内之地,遂还离石,与刘琨相去三百里。永凤元年春正月,渊遣抚军将军聪等十将南据太行,辅汉将军石勒等十将东下赵、魏。河瑞元年秋八月,渊复遣楚王聪及征东大将军王弥进攻洛阳,始安王曜与赵固等为之后继。河瑞二年秋七月庚午,渊寝疾。丁丑,召太宰欢乐等入禁中受遗诏辅政。己卯,薨于光极殿,时晋永嘉四年也。渊在位七年,太子和嗣立。九月辛未,葬渊于永光陵,谥曰光文皇帝,庙号高祖。”
㉗慕容以鲜卑:《十六国春秋》卷二三《前燕录一·慕容廆录》:“廆慕容廆字奕落瑰,鲜卑人也。本出于昌黎之棘城。太康十年夏四月,廆谋于众曰:‘吾先公以来世奉中国,且荜夷理殊,强弱固别,岂宜与晋国竞乎?何为不和以害吾百姓!’乃遣使诣晋乞降。帝嘉之,拜鲜卑都督。永嘉初,廆自称鲜卑大单于。时魏昭帝卒,弟穆帝总摄三部。至是,与廆通好。晋怀帝蒙尘于平阳,王浚承制以廆为散骑常侍、冠军将军、前锋大都督、大单于,廆以非王命所授,拒而不受。廆复遣翰攻段疾陆眷,取徒河、新城,至阳乐,引兵而还。晋元帝建武元年春三月,元帝承制拜廆假节、散骑常侍、都督辽左杂夷流民诸军事、龙骧将军、大单于、昌黎公。太兴二年,廆封略渐广,进据棘城。太兴四年冬十二月,加廆使持节、都督幽平二州东夷诸军事、车骑将军、平州牧,进封辽东郡公,邑一万户,侍中、单于并如故。晋明帝太宁元年春二月,廆以长史裴嶷为辽东相。太宁三年春三月,石勒遣使通和,廆拒之,送其拒于建康。晋成帝咸和元年秋九月,遣使拜廆侍中,位特进,余悉如故。咸和五年春,晋又遣使加廆开府仪同三司,固辞不受。咸和八年夏五月甲申,廆薨于文德殿。葬于青山。时年六十五。在位四十九年。帝遣使者策赠车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谥曰襄公,策为燕王。追谥武宣王。及俊僭号,改谥武宣皇帝,庙号高祖。”
㉘苻生以氐:《十六国春秋》卷三五《前秦录三·苻生录》:“苻生字长生,健之第三子也。封淮南王。幼而粗暴,昏醉无赖,祖洪甚恶之。生无一目,为儿童时,年七岁,洪戏之,问侍者曰:‘吾闻瞎儿一泪,信乎?’侍者曰:‘然。’生怒,引佩刀自刺出血,曰:‘此亦一泪也!’及长,力举千钧,雄勇好杀。初,健之长子苌既死,母强氏意在少子柳。健以谶有三羊五眼之言,故立为太子。皇始五年六月,健卒,僭即皇帝位,大赦境内,改元寿光。九月,杀皇后梁氏及太傅、录尚书毛贵、车骑将军尚书令梁楞、左仆射梁安。寿光三年春二月,太白犯东井。生荒暴日滋,残虐尔甚,耽湎于酒,无复昼夜。左右忤旨误犯而死不可胜纪。六月,太史令康权言于生曰:‘昨夜三月并出,孛星入于太微,连于东井。自去月上旬沉阴不雨,迄至于今,将有下人谋上之祸,深愿陛下修德以消之。’生怒,以为妖言,扑而杀之。生夜坐,苻坚与侍中、尚书吕婆楼帅麾下三百余人鼓噪继进,宿卫将士皆舍仗归坚。生犹昏醉,寝而未寐。坚众既至,生惊问左右曰:‘此辈何等人?’左右曰:‘贼也。’生曰:‘贼也何不拜之?’坚兵皆笑。坚众引生置于别室,废为越王,寻而杀之。时年二十三。在位三年,谥曰厉王。封生子馗为越王以嗣之。”
㉙弋仲以羌:《十六国春秋》卷五三《后秦录一·姚弋仲录》:“姚弋仲,南安赤亭羌人也。永嘉之乱,东徙榆眉,自称雍州刺史、护羌校尉。扶风公刘曜平陈安,以弋仲为平西将军,封平襄侯,邑于陇上。石勒死,虎遂执权,弋仲率部众数万迁清河之滠头,拜奋武将军、西羌大都督,封襄平县公。虎既废弘自立,弋仲称疾不贺,虎累召之,乃至。虎以功命剑履上殿,入朝不趋,进封西平郡公。石祗为刘显所杀,弋仲复与燕连和。晋永和七年,拜戈仲为使持节、六夷大都督、督江淮诸军事、车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大单于,封高陵郡公。八年春,卒,年七十三。弋仲薨后,柩为苻生所得,生以王礼葬之于天水冀县。及苌僭位,追谥景元皇帝,庙号始祖。”
㉚赫连:《十六国春秋》卷六六《夏录一·赫连勃勃录》:“赫连勃勃字屈孑,曾祖铁弗刘虎,南单于苗裔,右贤王去卑之孙,北部帅刘猛之从子,刘渊之族也。勃勃身长八尺五寸,腰带十围,性尤辩慧,魁岸美丰仪,姚兴见而奇之,深加礼敬,拜骁骑将军,加奉车都尉,常参军国大议,宠遇逾于勋旧。寻迁安远将军、封阳川侯,龙升元年夏六月,勃勃僭号大夏天王、大单于,大赦境内殊死已下,建元龙升,署置百官。自以匈奴夏后氏之苗裔,国称大夏。时晋义熙二年也。龙升六年春二月,勃勃率骑三万南攻安定,破秦尚书杨佛嵩于青石北原,降其众三万五千,获戎马二万匹。进攻秦将党智隆于东乡,降之。凤翔元年春三月,大赦境内殊死已下,改元凤翔。凤翔五年春三月,勃勃进据安定,秦岭北镇戍郡县皆降,遂尽有岭北之地。冬十月,勃勃还统万。昌武元年十二月,群臣固请,遂筑坛于灞上,僭即皇帝位,大赦境内殊死已下,改元昌武。真兴元年春正月,勃勃遣将军叱奴侯提率步骑二万攻晋并州刺史毛德祖于蒲坂,德祖不能御,全军归洛阳。真兴七年夏六月,太庙崩陷。秋七月,勃勃寝疾,既而疾甚。辇升永安殿,召群臣,嘱以后事。八月癸卯卒,时年四十五。在位十九年,伪溢武烈皇帝。葬嘉平陵,庙号世祖。勃勃僭立十三年而宋氏受禅,以元嘉三年死,是魏世祖始光二年也。”秃发:《十六国春秋》卷八八《南凉录一·秃发乌孤录》:“秃发乌孤,河西鲜卑人。晋孝武太元十九年,乌孤嗣立。雄勇有大志,与大将纷陀谋,复欲规取凉州。太元二十年秋七月,乌孤讨乙弗折掘等诸部,皆破降之。十二月,乌孤又讨意云鲜卑,大破之。太元二十一年夏六月,时魏皇始元年也。吕光复遣使署乌孤为征南大将军、益州牧、左贤王。太初元年春正月,乌孤自称大都督、大将军、大单于、西平王,大赦境内殊死已下,建元太初。耀兵广武,进攻凉金城,克之。冬十月,河南鲜卑吐秣等十二部大人皆来归附。太初二年十二月,乌孤更称武威王,署弟利鹿孤为骠骑大将军、西平公。太初三年春正月,乌孤徙治乐都,秋八月,乌孤因酒醉走马,马倒伤胁。笑曰:‘几使吕光父子大喜。’俄而患甚,顾谓群臣曰:‘方难未靖,宜立长君。’言终而死。在王位三年,伪谥武王,庙号烈祖。弟凉州牧、西平公利鹿孤嗣立。”石勒:《十六国春秋》卷一一《后赵录一·石勒录上》:“石勒字世龙,上党武乡羯人也。永嘉二年九月,勒寇赵郡征北将军和郁自邺奔于卫国。刘渊僭称尊号,遣使授勒持节、平东大将军、校尉都督、王如故。永嘉三年春三月,渊授勒安东大将军、开府,置左右长史、司马、从事中郎。永嘉四年春正月,王弥以三千众会勒,攻寇徐豫、兖州。永嘉五年春正月,勒谋据江汉。”同书卷一三《后赵录三·石勒录下》:“赵王元年春二月,勒遣左长史王修、主簿刘茂献捷于汉,刘曜遣兼司徒郭汜等持节,署勒太宰,领大将军,进爵赵王,增封七郡,并前二十三郡。十一月戊寅,僭即赵王位,大赦境内殊死已下,依春秋列国、汉初侯王每世称元,改称赵王元年,时晋太兴二年也。始建社稷,立宗庙,营东、西宫。赵王三年冬十月,勒悉召武乡耆旧赴襄国。既至,亲与乡老齿坐欢饮,语及平生,因以武乡比之丰沛。赵王四年春二月,勒世子兴死,立子弘为世子,署为领中领军。赵王五年春三月,勒寇彭城、下邳,徐州刺史卞敦与征北将军王邃退保盱眙。赵王六年春正月,勒将兵都尉石瞻寇下邳,败晋将军刘长,遂寇兰陵,攻彭城内史刘续,续败,遁走。东莞太守竺珍、东海太守萧诞以郡降勒。勒征徐、扬州兵,会将兵都尉石瞻于下邳,因寇兖州。赵王九年,勒复击破赵兵,凉州牧张骏闻之,乃去赵官爵,复从晋制。太和元年冬十一月,勒欲自将救洛阳,太和二年春正月,具礼乐,朝群后。建平元年春二月,勒群臣议以勒功业既隆,祥符并萃,宜时革徽号,以答乾坤之望。于是虎等奉皇帝蒲绶上尊号,勒不许。群臣固请,乃许之。遂以晋咸和五年僭号大赵天王,行皇帝事。尊祖邪曰宣王,父周曰元王。立妻刘氏为王后,世子弘为太子。建平二年,勒如邺,拟营新宫。仍令举人得递相荐引,广招贤之路。起明堂、辟雍、灵台于襄国城西。仪同三年春正月,勒飨高句骊、宇文屋孤使,因大会群臣于建前殿。群臣皆顿首称万岁。建平四年秋七月,勒如澧水宫,因寝疾而还。戊辰,勒疾转笃,遗令:‘三日而葬。内外百僚既葬除服,无禁婚娶、祭祀、饮酒、食肉,征镇牧守不得辄离所司以奔丧。敛以时服,载以常车,无藏金宝,无内器玩。大雅冲幼,恐非能构荷朕志。’遂以是日死,时年六十,在位十五年。勒死,夜瘗山谷,莫知其所。伪谥明皇帝,庙号高祖。”季龙:即石虎。《十六国春秋》卷一五《后赵录五·石虎录上》:“石虎字季龙,勒之从子也。建武元年春正月,虎废勒子弘。群臣已下劝其称尊号。九月,虎迁都邺宫。又造梁马台,一名笑马台,一名戏马台,基高五丈,列观其上。虎常于此台练简骑卒。其北有临漳宫,东有永乐宫,西有黎园宫,东南有赤桥宫,西北有紫陌宫。内置女官十有八等,教宫人星占及马步射。置女太史于灵台,仰观灾祥,以考外太史之虚实。虎左右置直卫万人,皆着五色细铠,光曜夺目。虎与皇后出,常以女骑一千为卤簿。”同书卷一七《后赵录七·石虎录下》:“建武十二年虎昼寝永安宫,梦群羊从东北负鱼而来,邺东北士高丈余,木斗满其上。寤而问佛图澄,澄曰:‘此不祥也,鲜卑其有中原乎?’建武十三年九月,地震,天裂七丈,又雨血于邺城,广十余里。建武十四年八月社日,虎发病。太宁元年春正月,虎疾瘳,遂以晋永和五年僭即皇帝位于南郊。大赦境内,改元太宁。夏四月乙卯,虎病甚,以彭城王遵为大将军,镇关右;燕王斌为丞相、录尚书事;张豺为镇卫大将军、领军将军、吏部尚书,并受遗诏辅政。己巳,虎薨于金荜殿。及遵僭立,葬于显原陵,伪谥武皇帝,庙号太祖,虎以晋咸康元年僭位,至晋太和五年死,在位十五年。”
㉛方镇:又作“藩镇”,为唐代诸节度使的统称。唐代各节度使均为一元化地方长官,不但有军权,而且掌握财权、民权及监察权,俨然一个个独立政权。僖宗、昭宗时期,朝廷失御,方镇蜂起,彼此攻伐,征战不息,最后形成五代十国。
㉜“朱氏以梁”三句:李鱣《续唐书》卷一《庄宗纪》:“庄宗光圣神闵孝皇帝名存勖,其先本号朱邪,盖出于西突厥。至其后世,别自号曰沙陀,而以朱邪为姓。中和三年十月薨。庄宗即位,烈考国昌追谥为文皇,庙号献祖。武皇名克用,即献祖之第三子。文德元年三月,僖宗崩,昭宗即位。进武皇检校太师兼侍中。乾宁四年,刘仁恭叛晋,武皇击之,战于安塞。武皇大败。光化元年四月,朱全忠遣葛从周攻下邢、洺、磁三州。冬十二月,潞州薛志勤卒,李罕之据潞州叛,附于朱全忠。光化二年春正月,全忠遣氐叔琮攻破承天军,又破辽州,至于榆次。汴人攻镇定,镇定绝晋附全忠。天复元年春,全忠封梁王,梁攻下晋、绛、河中,执王珂归。天复四年,梁迁唐都于洛阳,改元曰天祐。武皇以为劫天子以迁都者,梁也。天祐非唐号,不可称,仍称天复。八月,朱全忠弑昭宗于洛阳宫,辉王即位。告哀使至晋阳,武皇南向恸哭,三军缟素。天复五年春,会契丹于云中,约为兄弟。天复七年夏四月,朱全忠僭称皇帝,伪国号梁,伪年号开平,废昭宣帝为济阴王。武皇复称天祐四年。淮南、蜀移檄兴复唐室。天祐五年正月辛卯,武皇薨于晋阳,年五十三。庄宗即位,追谥武皇帝,庙号太祖。陵在雁门。”
㉝契丹灭晋:保大五年,后晋出帝石重贵降契丹,晋亡。《续唐书》卷六《元宗纪》:“保大四年春正月十二月壬戌,契丹及晋师战于中渡,晋师败绩。丙寅,杜重威、李守贞以其师降于契丹。癸酉,张彦泽引蕃骑陷京师。彦泽剽劫屠害其众,晋主奉表纳玺于契丹。是岁中原无主,密州刺史皇甫晖、青州刺史王建及沿淮诸戍皆来降。保大五年春正月,契丹灭晋,遣使来告曰:‘晋少主逆命背约,自贻废黜。吾主欲与唐继先世之好,将册命唐为中原主。’”
㉞汉起太原:《续唐书》卷六《元宗纪》:“保大五年春正月,契丹灭晋。二月辛未,刘知远即位,国号曰汉。改晋开运四年为天福十二年。”《续唐书》续唐书卷三三《汉世家》:“刘知远,太原人也。其先沙陀部人。升元元年,伪天福二年,授侍卫马步军都指挥使,领忠武军节度使。升元四年,伪天福五年,徙邺都留守,寻授河东节度使、北京留守。自知远从敬瑭起太原,有功勋,位已高。及敬瑭薨,重贵立,与契丹绝盟,用兵北方,重贵疑知远有异志,每优尊之。拜中书令,封太原王、幽州道行营招讨使,又拜北面行营都统。保大五年,契丹入晋,重贵北迁。知远遣牙将王峻奉表契丹,耶律德光呼之为儿,赐以木拐一。木拐,虏之所贵,如中国几杖,非优大臣不得。峻持拐归,虏人望之,皆避道。峻还,为知远言:‘契丹必不能成大事。’乃议建国。二月戊辰,河东行军司马张彦威等上笺劝进。辛未,知远僭位,称天福十二年。五年甲午,太原尹刘崇为北京留守。十二月癸巳,至自邺都。保大六年,伪乾祐元年春正月乙卯,大赦,改元。丁丑,薨,年五十四。葬睿陵。子承祐立。”
㉟刘知远:《续唐书》卷六《元宗纪》:“刘知远,太原人也。其先沙陀部人。明宗践阼,敬瑭留守北京,以知远为押牙。应顺元年,敬瑭镇常山,明宗召赴阙。会闵帝出奔,与敬瑭遇于卫州,止传舍,知远遣勇士石敢袖铁槌立敬瑭后,及有变,知远拥敬瑭入室,敢与左右格斗而死,知远率众尽杀闵帝左右,留敬瑭传舍而去。清泰元年,末帝入立,敬瑭复镇河东。已而有隙,敬瑭举兵,知远与桑维翰密赞成之。敬瑭僭位太原,以知远为侍卫亲军都虞候,领保义军节度使。升元元年,伪天福二年,授侍卫马步军都指挥使,领忠武军节度使。已而杜重威代领忠武,知远领归德,因耻与重威同制,杜门不出。敬瑭怒,欲罢其兵职,宰相赵莹以为不可,乃遣端明殿学士和凝就第宣谕,知远乃受命。升元四年,伪天福五年,徙邺都留守,寻授河东节度使、北京留守。自知远从敬瑭起太原,有功勋,位已高。及敬瑭薨,重贵立,与契丹绝盟,用兵北方,重贵疑知远有异志,每优尊之。拜中书令,封太原王、幽州道行营招讨使,又拜北面行岷营都统。保大三年,伪开运二年四月,封北平王,寻加守太尉,然知远未尝出兵。契丹寇澶州,别遣伟王攻雁门,知远败之于秀容。保大五年春正月,契丹灭晋。二月辛未,刘知远即位,国号曰汉。改晋开运四年为天福十二年。”
㊱如齐人之视越人:谓如同齐国人在看越国人。按,春秋时国都城在今山东淄博,越国都城在今浙江绍兴,其间相去数千里。齐之望越者,极言彼此之漠视也。
㊲“及契丹之北也”二句:《续唐书》卷三七《许王从益传》:“从益,明宗之幼子,宫嫔所生,明宗命王淑妃母之。尝谓左右曰:‘惟此儿生于皇宫。’故尤所钟爱。长兴末,封许王。石敬瑭篡位,以从益为二王后,改封郇国公。其后与母归洛阳。及契丹至汴,以从益遥领曹州节度使,复封许王,与王妃寻归西京。刘知远自太原起军建号,从益召高行周、武行德欲拒之,行周等不从,且奏其事。知远怒,命郭崇义先入京师,杀王淑妃与从益。淑妃临刑,号泣曰:‘吾母子何罪?吾既为契丹所立,非敢与人争国,何不且留吾儿,每年寒食,使持一盂饭,洒明宗陵寝!’闻者无不泣下。”《续唐书》卷三四《高行周传》:“行周隶明宗帐下,初为裨将。契丹灭晋,留萧翰守汴,又弃去,召许王从益入汴,而刘知远起太原,从益召行周,将以拒汉,行周叹曰:‘衰世难辅,况儿戏乎!’乃不从。知远入京师,加行周守中书令。”
㊳汉乃杀之而后入:《续唐书》卷三三《汉世家》:“保大五年二月戊辰,河东行军司马张彦威等上笺劝进。辛未,知远僭位,称天福十二年。五年甲午,太原尹刘崇为北京留守,以郇国公李从益知南朝军国事。戊申,次绛州,刺史李从朗归附。六月丙辰,次河阳,杀李从益及其母。甲子,至自太原。戊辰,改伪国号汉,赦罪人,蠲民税。”
【附 载】
苏轼《经进东坡文集事略》卷一一《正统辩论》中:“正统之论,起于欧阳子;而霸统之说,起于章子。二子之论,吾与欧阳子,故不得不与章子辨,以全欧阳子之说。欧阳子之说全,而吾之说又因以明。章子之说曰:进秦、梁,失而未善也,进魏,非也。是章子未知夫名实之所在也。夫所谓正统者,犹曰有天下云尔。正统者果名也,又焉实之知?视天下之所同,君而加之,又焉知其他?章子以为魏不能一天下,不当与之统。夫魏虽不能一天下,而天下亦无有如魏之强者,吴虽存,非两立之势,奈何不与之统?章子之不绝五代也,亦徒以为天下无有与之敌者而已。今也不统魏,魏安得无辞哉?正统者,恶夫天下之无君而作也。故天下虽不合于一,而未至乎两立者,则君子不忍绝之于无君。且夫德同而力均,不臣焉可也。今也不幸而不合事于一,德既无以相过,而弱者又不肯臣乎强,于是焉而不与之统,亦见其重天下之不幸,而助夫不臣者也。章子曰:乡人且耻与盗者偶,圣人岂得与篡君同名哉?吾将曰:是乡人与是为盗者,民则皆民也,士则皆士也,大夫则皆大夫也,则亦与之皆坐乎?苟其势不得不与之皆坐,则乡人何耻耶?圣人得天下,篡君亦得天下,顾其势不得不与之同名,圣人何耻耶?吾将以圣人耻乎篡君,而篡君又恶能耻圣人哉?章子曰:君子大居正,而以不正人居之,是正不正之相去,未能相远也。且章子之所谓正者,何也?以一身之正为正耶?以天下有君为正耶?一身之正,是天下之私正也。天下有君,是天下之公正也。吾无取乎私正也。天下无君,篡君出而制天下,汤、武既没,吾安所取正哉?故篡君者,亦当时之正而已。章子曰:祖与孙虽百岁,而子五十,则子不得为寿;汉与晋虽得天下,而魏不能一,则魏不得为有统。吾将曰:其兄四十而死,则其弟五十为寿,弟为寿乎其兄,魏为有统乎,当时而己,章子比之妇谓舅嬖妾为姑,吾将曰:舅则以为妻,而妇独奈何不以为姑乎?以妾为妻者,舅之过也。妇谓之姑,盖非妇罪也。举天下而授之魏、晋,是亦汉、魏之过而已矣。与之统者,独何罪乎?虽然,欧阳子之说,犹有异乎吾说者。欧阳之之所与者,吾之所与也;欧阳子所以与之者,非吾所以与之也。欧阳子重与之,而吾轻与之。且其言曰:秦、汉而下,正统屡绝,而得之者少。以其得之者少,故其为名甚尊而重也。呜呼!吾不喜乎少也。幸而得之者少,故有以尊重其名;不幸而皆得,欧阳子其敢有所不与耶?且其重之,则其施于篡君也,诚著过然,故章子有以启其说。夫以文王而终身不得,以魏、晋、梁而得之,果其为重也,则文王将有愧于魏、晋、梁焉。必也使夫正统者,不得为圣人之盛节,则得之为无益。得之为无益,故虽举而加之篡君,而不为过。使夫文王之所不得,而魏、晋、梁之所得者,皆吾之所轻者也,然后魏、晋、梁无以愧文王,而文王亦无所愧于魏、晋、梁焉。”
同书同卷《正统辩论》下:“始终得其正,天下合于一,是二者必以其道得之耶,亦或不以其道得之耶?病乎或者之不以其道得之也,于是乎举而归之名。欧阳子曰皆正统,是以名言者也;章子曰正统,又曰霸统,是以实言者也。欧阳子以名言而纯乎名,章子以实言而不尽乎实。章子之意,以霸统重其实,不知实之轻自霸统始。使天下之名皆不得过乎实者,固章子意也。天下之名果不过乎实,则吾以章子为过乎圣人。圣人不得已,则不能以实伤名,而章子则能之。且吾岂不知居得其正之为正,不如至公大义之为正也哉?盖亦有所不得已焉耳。如章子之说,吾将求其备。尧、舜以德,三代以德与功,汉、唐以功,秦、隋、后唐、晋、汉、周以力,晋、梁以弑。以实言之,则德与功不如德,功不如德与功,力不如功,弑不如力,是尧、舜而下得统者,凡更四不如,而后至于晋、梁焉。而章子以为天下之实,尽于其正统、霸统之间矣。欧阳子纯乎名,故不知实之所止。章子杂乎实,故虽晋、梁弑君之罪,天下所不容之恶,而其实反不过乎霸。彼其初得正统之虚名,而不测其实罪之所至也。章子则告之曰:尔,霸者也。夫以弑君得天下而不失为霸,则章子之说,固便乎篡者也。夫章子岂曰弑君者其实止乎霸也哉?盖取已举其实者之名,虽欲复加之罪,而不可得也。夫王者没,而霸者有功于天下,吾以为在汉、唐为宜。必不得已,而秦、隋、后唐、晋、汉、周得之,吾犹有憾焉。奈何其举而加之弑君之人乎?呜呼!吾不惜乎名而惜乎实也。霸之于王也,犹兄之于父也。闻天下之父尝有曰尧者,而曰必尧而后父,少不若尧而降为兄,则瞽、鲧惧至仆妾焉。天下将有降父而至于仆妾者,无怪也。从章子之说者,其弊固至乎此也。故曰莫若纯乎名。纯乎名,故晋、梁之得天下,其名曰正统,而其弑君之实,惟天下后世之所加,而吾不为之齐量焉,于是乎晋、梁之恶不胜诛于天下,实于此反不重乎?章子曰:尧、舜曰帝,三代曰王,夏曰氏,商、周曰人,古之人轻重其君有是也,以为其霸统之说。夫执圣人之一端以藉其口,夫何说而不可?吾亦将曰:孔子删《书》,而虞夏、商、周皆曰‘书’,汤武王、伯禽、秦穆公皆曰‘誓’,以为吾皆曰正统之说,其谁曰不可?圣人之于实也,不伤其名而后从之,帝亦天子也,王亦天子也。氏亦人也,人亦氏也,夫何名之伤?若章子之所谓霸统者,伤乎名而丧乎实也。”
黄震《黄氏日钞》卷六一:“《正统论》,费辞数千言,不过进秦于三代。秦果三代哉?其说谓周之君臣稽首自归于秦,周果诚心授有德者哉?谓桀、纣不废夏、商之统,则始皇未可废秦。始皇岂亦承祖宗深仁厚泽数百年素定之天下,如桀、纣虽不肖,亦不得不以其祖宗之故,俾袭世次者哉?且其欲尊秦也,则咎论者之私东晋,私元魏,然东晋岂不正于秦?元魏岂不贤于秦?而公切切然抑彼扬此者,岂私秦哉?秦何人,而公私之哉?岂难累万言?世岂有公故,而谓秦三代者哉?”
明·归有光《震川先生文集》卷四:“《正统论下》。统犹丝之有绪,王者一四海,其子孙虽衰,庙祀未绝,统固在也。故孔子作《春秋》,必书‘春王正月’,以周衰而统未绝也;朱子作《纲目》,必帝蜀而寇魏、吴,以汉衰而统未绝也。欧公辩秦不当为闰,梁不得独伪,固是。若以东晋为非统,而欲黜之,议不无有未当焉。”
明·茅坤《茅鹿门先生文集》卷一〇:“《正统论下》。统者,犹丝之有绪也。王者一四海,其子孙之衰,苟一日庙祀不绝,则其统固在也。周之衰也,所当列国者,千百之什一耳,而仲尼作《春秋》,犹书曰‘春王正月’者,周之统未尝绝也。东汉之亡也,魏得其六,吴得其三,而蜀得其一耳,朱文公作《纲目》,必帝蜀而寇魏者,以汉正统未绝也。观此,则欧阳之以秦不当为闰,以五代梁不得独为伪,固是。而其以东晋为非统,而直欲黜之者,恐亦未当也。于是欧阳公求其说而不得,从而为之辞曰:‘正统有时而绝。’愚特以为统之在天下,未尝绝也。愚当暇日作《正统图》,特为辩,以折千古不决之疑可也。按《正统论》凡七,公晚年删为三。今所录者,盖晚年所定也。”
清·孙琮《山晓阁选宋大家欧阳庐陵全集》卷三:“《正统论下》。一篇主意,只在‘正统有绝续’一句。世之论者,欲其有续而无绝,故牵引支离而不得其说;永叔之论有绝而有续,故可否予夺而是非明白。中间一段,论秦为正统,是有续而无绝也,一段论东晋不得与正统,是有绝而无续也;一段论后魏之非正统,无续亦无绝也;后幅论梁之非伪、汉之当黜,是有续而亦有绝也。通篇皆是发明此意,而行文特横纵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