赠刑部尚书余襄公神道碑铭（并序）
始兴襄公既葬于曲江之明年①，其子仲荀走于亳以来告曰：“余氏世为闽人，五代之际，逃乱于韶。自曾、高以来，晦迹嘉遁，至于博士府君，始有禄仕，而襄公继之以大。曲江僻在岭表，自始兴张文献公有声于唐②，为贤相，至公复出，为宋名臣。盖余氏徙韶，历四世始有显仕，而曲江寂寥三百年，然后再有闻人。惟公位登天台③，正秩三品，遂有爵土，开国乡州④，以继美前哲，而为韶人荣，至于褒恤赠谥，始终之宠盛矣。盖褒有诏⑤，恤有物⑥，赠有告⑦，而溢行、考功有议有状⑧，合而志之以秘诸幽有铭，可谓备矣。惟是螭首龟趺⑨，揭于墓隧，以表见于后世而昭示其子孙者，宜有辞而阙焉，敢以为请。”
【编 年】
治平四年知亳州时作。《增订欧阳文忠公年谱》：“治平四年，作《赠刑部尚书余襄公神道碑铭》。”
【笺 注】
①曲江：宋广南东路韶州州治所在县，治所在今广东省韶关市。《元丰九域志》卷九：“中，韶州，始兴郡，军事。治曲江县。”
②张文献公：唐张九龄。《嘉庆重修一统志》卷四四四《韶州府》：“张九龄字子寿，曲江人。七岁知属文，张说谪岭南，一见，厚遇之。景龙元年，擢进士，授校书郎。历官秘书少监、集贤院学士，擢工部侍郎、知制诰。开元中，征拜同平章事、中书令，封始兴伯。卒，谥文献。”
③天台：谓中央台省。《资治通鉴·唐高祖武德二年》：“臣何敢久污天台辱东朝乎？”胡三省注：“天台，谓尚书省。”宋尚书省有官无职，非机要之部门，此处指身处要位。
④开国乡州：意谓所受封爵，以自己的乡郡为名。余靖所封为始兴郡开国公，故云。
⑤褒有诏：谓余公受到朝廷褒奖，有天子明诏在。
⑥恤有物：谓余公受到朝廷赏赐，有其物在。
⑦赠有告：谓余公死后获得朝廷赠官，有天子诰敕在。
⑧谥行考功有议有状：谓余公死后当行之谥号及平生功勋，也都有朝廷的议论和书状在。
⑨螭首：古代碑额上面的螭龙头像。封演《封氏闻见记·碑碣》：“隋氏制，五品以上立碑，螭首龟趺，趺上不得过四尺，载在《丧葬令》。”《广雅·释兽》：“无角曰螭龙，有角曰虬龙。”龟趺：谓龟形的碑座。
谨按：余氏，韶州曲江人。曾祖讳某，祖讳某，皆不仕。父讳某，太常博士，累赠太常少卿⑩。公讳靖，字安道。官至朝散大夫，守工部尚书、集贤院学士⑪，知广州军州事⑫，兼广南东路兵马钤辖⑬、经略安抚使⑭，柱国⑮，始兴郡开国公，食邑二千六百户，食实封二百户。治平元年，自广朝京师，六月癸亥，以疾薨于金陵。天子恻然，辍视朝一日，赙以粟帛，赠刑部尚书，溢曰襄。明年七月某甲子，返葬于曲江之龙归乡成山之原。公为人资重刚劲，而言语恂恂⑯，不见喜怒。自少博学强记，至于历代史记、杂家、小说、阴阳、律历，外暨浮屠、老子之书，无所不通。天圣二年举进士，为赣县尉⑰，书判拔萃⑱，改将作监丞、知新建县⑲，再迁秘书丞，刊校三史⑳，充集贤校理㉑。天章阁待制范公仲淹以言事触宰相得罪㉒，谏官、御史不敢言，公疏论之，坐贬监筠州酒税㉓，稍徙泰州。已而天子感悟，亟复用范公，而因之以被斥者皆召还，惟公以便亲乞知英州㉔，迁太常博士。丁母忧，服除，遂还为集贤校理、同判太常礼院㉕。景祐、庆历之间，天下怠于久安，吏习因循，多失职。及赵元昊以夏叛，师出久无功，县官财屈而民重困。天子赫然思振颓弊，以修百度，既已更用二三大臣，又增置谏官四员㉖，使言天下事，公其一人也，即改右正言供职。公感激奋励，遇事辄言，无所回避，奸谀权幸屏息畏之，其补益多矣，然亦不胜其怨嫉也。
【笺 注】
⑩“曾祖讳某”六句：原本卷后校云：“一本作‘曾祖讳从，祖讳荣，父讳庆’。”太常少卿：《宋史·职官志》四：“（太常）卿掌礼乐、郊庙、社稷、坛壝、陵寝之事。”此处为朝廷追赠之官。
⑪集贤院学士：宋代馆职名，多为他官兼职，以给事中、左右谏议大夫、卿监以上朝官充。《事物纪原》卷四：“唐为集贤殿书院学士，宋朝曰集贤院学士。”《石林燕语》卷二：“集贤院学士，故事，初不分高下，但以为名而品秩自从其官。然在学士之列，视待制则为优。苏子容罢知制诰，知亳州，再遇赦，遂复此职。尝请别其品秩，不报，故其谢表云：‘惟丽正图书之府，盛开元礼乐之司。在外馆之地则为闲，正学士之名则已重。先朝著令，或自二府公台而践更，近例迁官，皆由两省丞郎而兼领。’”
⑫知广州军州事：《武溪集补佚》引《余氏族谱》卷一上《下邳余氏谱序》：“皇祐二年庚寅正月望日，知广州军事余靖撰。”
⑬兵马钤辖：军职名，为将帅之职。行营统兵出征，受本路都部署节制。屯泊则掌禁旅驻屯、守御、训练之政令。《宋史·职官志》七：“总管钤辖司，掌总治军旅屯戍、营防守御之政令。凡将兵隶属官训练、教阅、赏罚之事，皆掌之。”宋代有州钤辖与路分钤辖之分，此为广南东路之钤辖。
⑭经略安抚使：宋代设在诸路掌管一路军政的官员，往往由所在州的知州兼任。《宋史·职官志》七：“经略安抚使一人，以直秘阁以上充，掌一路兵民之事。皆帅其属而听其狱讼，颁其禁令，定其赏罚，稽其钱谷、甲械出纳之名籍而行以法。若事难专决，则具可否具奏；即干机速、边防及士卒抵罪者，听以便宜裁断。”
⑮柱国：宋代勋官之第二转，见卷二一《镇安军节度使同中书门下平章事赠太师中书令程公神道碑铭》注（51）。
⑯恂恂：温顺恭谨之貌。《论语·乡党》：“孔子于乡党，恂恂如也，似不能言者。”陆德明释文：“恂恂，温恭之貌。”
⑰赣县：宋代江南西路虔州州治所在县，治所在今江西省赣州市。《元丰九域志》卷六：“虔州，上，南康郡，昭信军节度。治赣县。”
⑱书判拔萃：宋代吏部特设考试题目之一。《长编》卷一〇七：“（天圣七年闰二月壬子）又置书判拔萃科，以待选人之应书者。”同书卷一〇八“（天圣七年十月癸丑）流内铨言：‘应初任官，未得求试书判拔萃，须历四考以上，方得投状，其见任沿边、川、广、福建及见系铨司起请移官人并须回日投状，仍先以所纳到判词编排，作三等具奏。乞下两制，别差考官考定。’诏历官三考已上，乃听投状。看详判词分三等，只委判铨官，余从之。”同书卷一一四：“（景祐元年二月）乙未，罢书判拔萃科，更不御试。”《王荆公诗文沈氏注》：“《通典·选举》三：‘初，吏部选才，将亲其人覆其吏事。始取州县案牍疑议试其断割，而观其能否，此所以为判也。后日月浸久，选人猥多，案牍浅近，不足为难，乃采经籍故义，假设甲乙，令其判断。既而来者益众，而通经正籍，又不足以为为问，乃征僻书曲学隐伏之义问之，惟惧人之能知也，佳者登于科第，谓之入等。其甚拙者，谓之蓝缕。选人有格限未至，而能试判三条，谓之拔萃，亦曰超绝，得不拘限而授职。（此则试判自有二事。其注选时，例当试判，佳者谓之平判入等。未至选期而预试者，谓之书判拔萃）’《诒谋录》：‘国初承五季之乱，吏铨书判拔萃久废。建隆三年八月，因左拾遗高锡上书，请以法书十条以代试判。诏今后应求仕及选人，并试判三道，仍复书判拔萃科。后因铨部姑应故事，不分臧否，虽文纰缪，书不成字者，亦令注官。古真宗景德元年八月，令铨司引对，赍所试书判，以备奏御。仁宗即位之初，以诸路阙官，凡守选者，并与放选，以示特恩。至景祐元年正月，遂废书判为铨试。议者以为补奏人多令人假手，故更新制，曾不思书判犹如今之帘引，虽有假手，不可代书。若铨试之弊，虽他人代书可也。’”
⑲新建：宋江南西路洪州州治所在县，在今江西省南昌市。《元丰九域志》卷六：“洪州，都督，豫章郡，镇南军节度。治南昌、新建二县。”
⑳刊校三史：三史，谓《史记》、《汉书》、《后汉书》及《三国志》。宋代以前，前、后《汉书》共称一史，故云三史。校勘史书，始于景祐元年。《余襄公奏议》卷上《上校正后汉书奏》：“国子监所印两《汉书》，文字舛讹，恐误后学。臣谨参括诸本，旁据他书，列而辨之，望行刊正，诏送翰林学士张观等详定闻奏，又命国子监直讲王洙与靖偕赴崇文院雠对。靖、洙悉取馆阁诸本参校，二年九月校毕。”
㉑集贤校理：宋代馆职名。《长编》卷三一：“（淳化元年二月辛酉）国家因唐制，建昭文、史馆、集贤院于禁中。集贤又有修撰、校理之职，名数虽异，而职务略同。”
㉒范公仲淹以言事触宰相得罪：事参本书卷二〇《资政殿学士户部侍郎文正范公神道碑铭》。
㉓坐贬监筠州酒税：《宋史纪事本末》卷二九：“集贤校理余靖上言：‘仲淹以讥刺大臣，重加谴责。傥其言未合圣虑，在陛下听与不听耳，安可以为罪乎！陛下自亲政以来，屡逐言者，恐钳天下口。请改前命。’疏入，坐落职，监筠州酒税。”筠州，宋代州名，属江南西路，治所在今江西省高安县。《元丰九域志》卷六“筠州，上，军事。治高安县。”
㉔公以便亲乞知英州：《长编》卷一二三：“（宝元二年六月甲申）徙监泰州酒税、秘书丞余靖知英州。”《宋史》卷三二〇《余靖传》：“知英州，迁太常博士，复为校理，同知礼院。”《蔡忠惠集》卷三六《余公墓志铭》：“徙知英州。丁太夫人优，还朝。”英州，宋代州名，属广南东路，治所在今广东省英德市。《元丰九域志》卷九：“下，英州，军事。治真阳县。”
㉕同判太常礼院：《长编》卷一一一：“（明道元年五月庚辰）诏太常礼院日轮知院一员，在院点检典礼公事。初，同知礼院薛绅言：‘汉魏以来，朝廷大政，必下礼官、博士定议。《唐六典》：太常置博士四人。今知礼院官，盖古博士之任也。国朝同知院官四员，日更直本院。其后或别领职事，因循废直。请如故事，轮一员在院。”《职官分纪》卷一八：“熙宁三年，诏以太常礼院为审官西院，其礼院归太常寺置局。”《蔡忠惠集》卷三六《余公墓志铭》：“复集贤校理、同判太常礼院。庆历三年，除公右正言。”
㉖增置谏官四员：《长编》卷一四〇：“（庆历三年三月）癸巳，侍御史鱼周询为起居舍人，职方员外郎王素为兵部员外郎，太子中允、集贤校理欧阳修为太常丞，并知谏院。鱼周询固辞之。以太常博士、集贤校理余靖为右正言，谏院供职。时陕右师老兵顿，京东盗起，吕夷简既罢相，上遂欲更天下弊事，故增谏官员，首命素等为之。”
庆历四年，元昊纳誓请和㉗，将加封册㉘，而契丹以兵临境上，遣使言为中国讨贼，且告师期，请止毋与和。朝廷患之，欲听，重绝夏人而兵不得息；不听，生事北边。议未决。公独以谓：“中国厌兵久矣，此契丹之所幸，一日使吾息兵养勇，非其利也，故用此以挠我尔，是不可听。”朝廷虽是公言，犹留夏册不遣㉙，有假公谏议大夫以报。公从十余骑驰出居庸关㉚，见虏于九十九泉㉛，从容坐帐中辩言㉜，往复数十，卒屈其议，取其要领而还。朝廷遂发夏册臣元昊㉝。西师既解严，而北边亦无事。是岁，以本官知制诰㉞、史馆修撰。而契丹卒自攻元昊㉟。明年，使来告捷，又以公往报。坐习虏语，出知吉州㊱。怨家因之中以事，左迁将作少监，分司南京㊲。公怡然还乡里，阖门谢宾客，绝人事，凡六年。天子每思之，欲用者数矣。大臣有不喜者，第迁光禄少卿于家㊳，又以为右领军卫将军㊴、寿州兵马钤辖㊵，辞不拜。皇祐二年祀明堂㊶，覃恩迁卫尉卿。明年，知虔州㊷。丁父忧，去官。而蛮贼侬智高陷邕州㊸，连破岭南州县，围广州㊹。乃即庐中起公为秘书监、知潭州㊺，即日疾驰。在道，改知桂州、广南西路经略安抚使㊻。公奏曰：“贼在东而徙臣西，非臣志也。”天子嘉之，即诏公经制广东、西贼盗㊼。乃趋广州，而智高复西走邕州㊽。自智高初起，交趾请出兵助讨贼㊾，诏不许。公以谓智高，交趾叛者，宜听出兵，毋沮其善意。累疏论之，不报。至是，公曰：“邕州与交趾接境，今不纳，必忿而反助智高。”乃以便宜趣交趾会兵，又募侬、黄诸姓酋豪，皆縻以职，与之誓约，使听节制。或疑其不可用，公曰：“使不与智高合，足矣。”及智高入邕州，遂无外援，既而宣抚使狄青会公兵㊿，败贼于归仁（51），智高走入海，邕州平。公请复终丧，不许。诸将班师，以智高尚在，请留公广西（52），委以后事，迁给事中（53）。谏官、御史列疏言公功多而赏薄，再迁尚书工部侍郎（54）。公留广西逾年，抚缉完复，岭海肃然。又遣人入特磨，袭取智高母及其弟一人，俘于京师，斩之。拜集贤院学士（55）。久之，徙知潭州（56），又徙青州（57），再迁吏部侍郎。
【笺 注】
㉗元昊纳誓请和：《长编》卷一五一：“（庆历四年七月）癸未，契丹遣延庆宫使耶律元衡来告将伐元昊。（八月）戊戌，右正言、集贤校理、同修起居注余靖假右谏议大夫、史馆修撰为回谢契丹使。先是，靖言云云。朝廷以靖言为然，于是遣靖回谢。”
㉘将加封册：《西夏书事》卷一七：“（庆历四年）六月，遣使入献，始上誓表称臣。曩霄议和经年，中国遣张子奭谕还前侵延州地，慢不肯听。及获罪契丹，始遣尹与则、杨守素入京贡献，上誓表，言：‘两失和好，遂历七年。立誓自今，愿藏盟府。其前日所掠将校、民户，各不复还。自此有边人逃亡，亦毋得袭逐。臣近以本国城砦进纳朝廷，其栲栳、镰刀、南安、承平故地及他边境蕃汉所居，乞画中为界，于内听长城堡。朝廷岁赐绢十三万匹、银五万两、茶二万斤。进奉乾元节，回赐银一万两、绢一万匹、茶五千斤；贺正贡献，回赐银五千两、绢五千匹、及茶五千斤；仲冬赐时服银五千两、绢五千匹，及赐臣生日礼物银器二千两、细衣著一千匹、杂帛二千匹，乞如常数，无致更改。臣不敢以他事相干，乞俯颁誓诏，世世遵承，永以为好。倘君亲之义不存，臣子之心渝变，使宗祀不永，子孙罹殃。’守素进表讫，即请早回本国。仁宗以其言辞不顺，迟留久之。谏官余靖以为言，乃遣回。”
㉙留夏册：《长编》卷一五三：“（庆历四年十二月）乙未，册命元昊为夏国主，更名曩霄。遣尚书祠部员外郎张子奭充册礼使。子奭既行，寻有诏即所在止之，候契丹使至别议。”
㉚居庸关：《嘉庆重修一统志》卷九《顺天府》四：“居庸关在昌平州西北，去延庆州五十里。关门南北相距四十里，两山夹峙，巨涧中流，悬崖峭壁，称为险路。即《吕氏春秋》九塞之一也。”
㉛九十九泉：《嘉庆重修一统志》卷一四八《朔平府》：“九十九泉在右玉县北边墙外黑山上。《魏书·太祖纪》：‘天赐三年，登武要北原，观九十九泉。’”
㉜言：原本校云：“一作‘折’。”
㉝朝廷遂发夏册臣元昊：《宋史纪事本末》卷三〇：“（庆历）四年五月，元昊复遣使上表。十二月，遣尚书员外郎张子奭充册礼使，册元昊为夏国主。”《西夏书事》卷一七：“（庆历四年）十二月，受册为夏国主。初，梁适至契丹，契丹主当适面遣使夏国，自言指呼之间，便令曩霄依旧称臣。及其出兵伐夏，又遣使告宋，以曩霄名体未正，请为中国讨之，乞止封册。于是，朝廷闻契丹已与夏平，乃遣祠部员外郎张子奭等赐册命曰：‘咨尔曩霄，抚爰有众，保于右壤。惟尔考服勤王事，光启乃邦。洎尔承嗣，率循旧物。向以称谓非宜，疆候有言，鄙民未孚，师兵劳戍。而能追念前眚，自归本朝，腾章累请，遣使缘道。忠悃内奋，誓言外昭。要质天地，暴情日月。朕嘉自新，故遣尚书祠部员外郎张子奭充册礼使，东头供奉官、阎门祗候张士元充副使，持节册命尔为夏国主。永为藩辅，光膺宠命，可不谨欤？’仍赐御衣、黄金带、银鞍勒马，银二万两、绢二万匹、茶三万斤，册以漆书竹简凡二十四，长尺一，藉以天下乐晕锦。金涂银印，方二寸一分，文曰‘夏国主’，印龟纽锦绶。金涂银牌长七寸五分，阔一寸九分。缘册法物皆银装金涂，覆以紫绣。约称臣，奉正朔，改所赐敕书为诏而不名，许自置官属，使于京就驿贸买，宴坐朵殿。朝使至国相见，用宾主礼。然后宋使止馆宥州，终不复至兴、灵，而曩霄帝其国中自若也。”
㉞以本官知制诰：《蔡忠惠集》卷三六《余公墓志铭》：“庆历三年，除公右正言。四年，知制诰、史馆修撰。出知吉州。”知制诰，《宋史·职官志》一：“（中书省）舍人，国初，为所迁官。实不任职。复置知制诰及直舍人院，主行词命，与学士对掌内外制。及修官制，随以实正名，而判后省之事。”
㉟契丹卒自攻元昊：《长编》卷一五四：“（庆历五年正月）丙子，契丹遣林牙彰圣军节度使耶律宗睦来告讨夏人回。先是，元昊既败，契丹遣使赍表献俘。诏却其俘而受其表。及宗睦来，知制诰余靖言：‘朝廷受表却俘，此诚欲敦示大体，两存其好也。窃缘臣昨到契丹，敌中君臣将元昊表状皆示与臣，其间亦有毁訾本朝之语。但敌主佯詈元昊小人，防御覆交斗两朝，如此而已。臣愚以为今亦宜使馆伴宗睦者，将元昊献俘表示与宗睦，兼言本朝不受所献，复令送还北朝之意。使敌人知本朝闻其败衄，不敢分外邀求也。”
㊱坐习虏语，出知吉州：《长编》卷一五五：“（庆历五年五月）知制诰余靖前后三使契丹，益习外国语，尝对契丹主为蕃语诗。侍御史王平、监察御史刘元瑜等劾奏靖失使者体，请加罪。元瑜又言靖知制诰，不当又领谏职。庚午，出靖知吉州。”
㊲左迁将作少监分司南京：《长编》卷一五九：“（庆历六年七月）丙申，右正言、知制诰、知吉州余靖为将作少监、分司南京，许居韶州。初，靖为谏官，尝劾奏太常博士茹孝标不孝，匿母丧，坐废。靖既失势，孝标因与知谏院钱明逸言靖少在广州匪法受笞。明逸即劾奏靖不宜在近侍。靖闻之，不自安，求侍养去。会朝廷下广州安得其实：靖初名希古，局进士未得解。曲江主簿善遇之。知韶州者疾主簿捃其罪无所得，唯得与靖接，坐主簿。既以违敕停任，而靖受笞。后乃更名，取解它州，及第案牍具在，故有是命。”
㊳第迁光禄少卿于家：意谓仅迁一虚官，仍居家而不授以实职。《宋史·职官志》四：“光禄寺：卿、少卿、丞、主簿各一人。卿掌祭祀、朝会、宴飨酒醴膳羞之事，修其储备而谨其出纳之政，少卿为之贰，丞参领之。”宋初无具体职事，仅为差遣官之带职。
㊴又以为右领军卫将军：原本作“又以为右领军卫将军”，据校语改。又卷后校云：“一作‘雅州刺史’。”右领军卫将军，宋代环卫官名，宋初亦为大臣之带职名。《宋史·职官志》九：“环卫官：左、右金吾卫上将军、大将军……左、右屯卫上将军、大将军、将军；左、右领军卫上将军、大将军、将军。”
㊵寿州：宋州名，属淮南西路，治所在今安徽省寿县。《元丰九域志》卷五：“寿州，紧，寿春郡，忠正军节度。治下蔡县。”
㊶皇祐二年祀明堂：《宋史·仁宗纪》四：“（皇祐二年）三月戊子朔，诏季秋有事于明堂。己丑，以大庆殿为明堂。九月丁亥，阅雅乐。己酉，朝飨景灵宫。庚戌，飨太庙。辛亥，大飨天地于明堂，以太祖、太宗、真宗配，如圜丘。大赦，百官进秩一等。”
㊷知虔州：《长编》卷一七一：“（皇祐三年八月）丙戌，卫尉卿余靖落分司，知虔州。”虔州，宋代州名，属江南西路，治所在今江西省赣州市。《元丰九域志》卷六：“虔州，上，南康郡，昭信军节度。治赣县。”
㊸蛮贼侬智高陷邕州，连破岭南州县，围广州：《宋史》卷四九五《蛮夷传》三：“广源州蛮侬氏，州在邕州西南郁江之源，地峭绝深阻。初，有侬全福者，知傥犹州，其弟存禄知万涯州，全福妻弟侬当道知武勒州，一日，全福杀存禄、当道，并有其地。交趾怒，举兵执全福及其妻子智聪以归。其妻阿侬本左江武勒族也，转至傥犹州，全福纳之。全福见执，阿侬遂嫁商人，生子名智高。智高生十三年，杀其父商人，曰：‘天下岂有二父耶？’因冒侬姓，与其母奔雷火洞，其母又家特磨道侬夏卿。久之，智高与其母出据傥犹州，建国曰大历。交趾攻拔傥犹州，执智高，释其罪，使知广源州，又以雷火、频婆四洞及思浪州附益之。居四年，内怨交趾，袭据安德州，僭称南天国，改年景瑞。皇祐元年，寇邕州。明年，交趾发兵讨之，不克。广西转运使萧固遣邕州指使亓赟往刺候，而赟擅发兵攻智高，为所执，因问中国虚实，赟颇为陈大略，说智高内属。乃遣赟还，奉表请岁贡方物，未听。又以训象、金银来献，朝廷以其役属交趾，拒之。后复赍金函书以请，知邕州陈珙上闻，不报。智高既不得请，又与交趾为仇，且擅山泽之利，遂招纳亡命，数出敝衣易谷食，绐言洞中饥，部落离散。邕州信其微弱，不设备也。乃与广州进士黄玮、黄师宓及其党侬建侯、侬志忠等日夜谋入寇。一夕，焚其巢穴，绐其众曰：‘平生积聚，今为天火焚，无以为生，计穷矣。当拔邕州，据广州以自王，否则必死。’四年四月，率众五千沿郁江东下，攻破横山砦，遂破邕州，执知州陈珙等，兵死千余人。”
㊹连破岭南州县，围广州：《宋史》卷四九五《蛮夷传》三：“是时天下久安，岭南州县无备，一旦兵起仓卒，不知所为，守将多弃城遁，故智高所向得志，相继破横、贵、龚、浔、藤、梧、封、康、端九州，害曹觐于封州、赵师旦马贵于康州，余杀官吏甚众。所过焚府库，进围广州。”
㊺知潭州：《长编》卷一七二：“（皇祐四年）六月乙亥，起复前卫尉卿余靖为秘书监、知潭州。前屯田员外郎、直史馆杨畋为广南西路体量安抚提举经制贼盗。靖及畋各居父丧。先是，靖与知韶州者结辑农兵，完葺堡障，共为守御计。朝廷闻而嘉之。又以畋素习蛮事，故有是命。后七日，改为广南西路安抚使、知桂州。”潭州，宋代州名。治所在今湖南长沙。《元丰九域志》卷六：“荆湖南路，上，潭州，长沙郡，武安军节度。治长沙县。”
㊻知桂州、广南西路经略安抚使：桂州，宋代州名，属广南西路，治所在今广西壮族自治区桂林市。《元丰九域志》卷九：“桂州，下，都督府始安郡，静江军节度。治临桂县。”《长编》卷一七二：“（皇祐四年六月）己丑，诏知广州、桂州自今并带经略安抚使。”经略安抚使，《宋史·职官志》七：“经略安抚使一人，以直秘阁以上充，掌一路兵民之事；皆帅其属而听其狱讼，颁其禁令，定其赏罚，稽其钱谷、甲械出纳之名而籍行以法。若事难专决，则具可否具奏，即干机速、边防及士卒抵罪者，听以便宜裁断。帅臣任河东、陕西、岭南路，职在绥御戎夷，则为经略安抚使兼都总管以统制军旅，有属官典领要密文书，奏达机事。”
㊼“公奏曰”五句：《长编》卷一七三：“（皇祐四年七月）丙午，命知桂州余靖经制广南东、西路盗贼。时谏官贾黯言：‘靖及杨畋皆许便宜从事，若两人指踪不一，则下将无所适从。又靖专制西路，若贼东向，则非靖所统，无以使众。不若并付靖经制两路。’而靖亦自言：‘贼在东而使臣西，非臣志也。’上从其言，故有是命。”
㊽智高复西走邕州：《宋史》卷四九五《蛮夷传》三：“（皇祐四年）番禺县令萧注募土丁及海上强壮二千余人，与智高众格斗，焚其战舰，转运使王罕亦自外至，益修守备。智高知不可拔，围五十七日，七月壬戌，解去。十月丁丑，破宾州。甲申，复据邕州。”
㊾交趾请出兵助讨贼：《东都事略》卷一三〇《交趾传》：“侬智高反，率兵二万助王师平智高，诏却其兵而厚赐之。”
㊿宣抚使狄青会公兵：《宋史》卷二九〇《狄青传》：“皇祐中，广源州蛮侬智高反，陷邕州，又破沿江九州，围广州，岭外骚动。杨畋等安抚经制蛮事，师久无功。又命孙沔、余靖为安抚使讨贼，仁宗犹以为忧。青上表请行，翌日入对，自言：‘臣起行伍，非战伐无以报国。愿得蕃落骑数百，益以禁兵，羁贼首致阙下。’帝壮其言，遂除宣徽南院使、宣抚荆湖南北路、经制广南盗贼事，置酒垂拱殿以遣之。时智高还据邕州，青合孙沔、余靖兵次宾州。已而顿甲，令军中休十日。觇者还，以为军未即进。青明日乃整军骑，一昼夜绝昆仑关，出归仁铺为阵。贼既失险，悉出逆战。前锋孙节搏贼死山下，贼气锐甚，沔等惧失色。青执白旗麾骑兵，纵左右翼，出贼不意，大败之，追奔五十里，斩首数千级，其党黄师宓、侬建中智中及伪官属死者五十七人，生擒贼五百余人，智高夜纵火烧城遁去。迟明，青按兵入城，获金帛钜万、杂畜数千，招复老壮七千二百尝为贼所俘胁者，慰遣之。枭黄师宓等邕州城下，敛尸筑京观于城北隅。时贼尸有衣金龙衣者，众谓智高已死，欲以上闻。青曰：‘安知非诈邪？宁失智高，不敢诬朝廷以贪功也。’初，青之至邕也，会瘴雾昏塞，或谓贼毒水上流，土饮者多死，青殊忧之。一夕，有泉涌砦下，汲之甘，众遂以济。始，交阯愿出兵助讨智高，余靖言其可信，具万人粮于邕、钦待之。诏以缗钱三万赐交址为兵费，许贼平厚赏之。青既至，檄余靖无通使假兵，即上奏曰：‘李德政声言将步兵五万、骑一千赴援，非其情实。且假兵于外以除内寇，非我利也。以一智高而横蹂二广，力不能讨，乃假兵蛮夷，蛮夷贪得忘义，因而启乱，何以御之？请罢交阯助兵。’从之。贼平，人服其有远略。”
（51）败贼于归仁：《宋史纪事本末》卷三一：“（皇祐）六年正月，狄青夜度昆仑关，大败侬智高于邕州，智高走大理，广南平。青既诛陈曙，因按兵止营，令军休十日，众莫测。贼觇者还言，军未即进。青明日即整兵，自将前军，孙沔将次军，余靖为殿，夕次昆仑关。黎明，整大将旗鼓，诸将环立帐前，待令乃发，而青已微服与先锋度关，躯诸将会食关外。贼方觉，悉出逆战。右将孙节搏贼，死山下，贼气锐甚，沔等惧失色。青执白旗，麾番落骑兵，从左右翼击之，纵横开合，部伍不乱。贼不知所为，大败走，追奔五十里，斩首数千级。贼党黄师宓、侬建中等及伪官属死者百五十七人，生擒贼五百余，死者万计。智高等夜纵火烧城，遁去，由合江口入大理。迟明，青按兵入城，获金帛钜万，招复老壮七千二百尝为贼所伏胁者，慰遣之。枭师宓等于城下，敛尸，筑京观于城北隅。广南悉平。”
（52）留公广西：《宋史纪事本末》卷三一：“诏余靖经制广西，追捕智高，而召青、沔还。后二年，靖遣都监萧注入特磨道，生擒智高母及其弟智光、子继宗、继封，又募死士使大理求智高，重译得至，会智高已死于大理，函首至京师，乃诛其母及其弟、子。”
（53）迁给事中：《华阳集》卷二九有《枢密直学士知潭州孙沔、秘书监知桂州余靖可并给事中制》。
（54）“谏官御史列疏言公功多而赏薄”二句：《宋史》卷三二〇《余靖传》：“贼平，就迁靖给事中。御史御史梁倩言赏薄，又迁尚书工部侍郎。”
（55）拜集贤院学士：《长编》卷一七六：“（至和元年三月庚午）知桂州余靖加集贤院学士。”《长编》卷一八〇：“（至和二年六月乙巳）户部侍郎、知桂州余靖为户部侍郎。”
（56）徙知潭州：《武溪集》卷八《南岳山云峰景德禅寺重修佛殿记》：“某幸守兹土，且辱相君之旧，及殿成，纯正以状来白，遂志其岁月云。嘉祐二年十二月日记。”按，拙著《宋两湖大郡守臣易替考》列余靖知潭州在嘉祐元年至三年。
（57）又徙青州：拙著《北宋京师及东西路大郡守臣考》列余靖知青州在嘉祐三年至五年。
嘉祐五年，交趾寇邕州，杀五巡检。天子以谓恩信著于岭外而为交趾所畏者，公也，驿召以为广西体量安抚使（58），悉发荆湖兵以从。公至，则移檄交趾，召其臣费嘉祐诘责之（59）。嘉祐皇恐，对曰：“种落犯边，罪当死，愿归取首恶以献。”即械五人送钦州，斩于界上。公还，邕人遮道留之不得。明年，以尚书左丞知广州（60）。英宗即位，拜工部尚书，代还，道病卒（61），享年六十有五。公经制五管（62），前后十年，凡治六州，所至有惠爱，虽在兵间，手不释卷。有文集二十卷（63），奏议五卷，《三史刊误》四十卷。娶林氏，封鲁郡夫人。子男三人：伯庄，殿中丞，早卒；仲荀，今为屯田员外郎；叔英，太常寺太祝（64）。女六人，长适职方员外郎郭师愈，次适屯田员外郎孙邵，次适宿州观察支使周熊，次适秘书省校书郎章惇裕，次适越州上虞县主簿张元淳，一尚幼（65）。孙男七人（66），嗣恭、嗣昌，皆大理评事；嗣隆，太常寺奉礼郎；嗣徽、嗣光、嗣立、嗣京未仕（67）。孙女五人。铭曰：
余迁曲江，仍世不显。奋自襄公，有声甚远。始兴开国，袭美于前。两贤相望，三百年间。伟欤襄公，惟邦之直。始登于朝，官有言责。左右献纳，奸谀屏息。庆历之治，实多补益。逢时有事，奔走南北。功书史官，名在夷狄。出入艰勤，险夷一德。小人之谗，公废于里。一方有警，公起于家。威行信结，岭海幽遐。公之在焉，帝不南顾。胡召其还，殒于中路。返柩来归，韶人负土。伐石刻辞，立于墓门。以贻来世，匪止韶人。
【笺 注】
（58）驿召以为广西体量安抚使：《长编》卷一九二：“（嘉祐五年八月）乙亥，吏部侍郎、集贤院学士余靖为广南西路体量安抚使，如京使贾师熊副之。靖至广西，移檄交趾，召其用事臣费嘉祐诘之。”
（59）召其臣费嘉祐诘责之：《长编》卷一九二：“靖至广西，移檄交趾，召其用事臣费嘉祐诘之。嘉祐对以近边种落相侵，误犯官军，愿悉推治，还所掠及械罪人以自赎。靖信其诈，厚赂遣去。嘉祐既归，遂不复出。”
（60）以尚书左丞知广州：《长编》卷一九三：“（嘉祐六年五月）乙未，吏部侍郎、集贤院学士余靖为尚书左丞、广南东路经略安抚使、知广州。”
（61）代还道病卒：《蔡忠惠集》卷三六《工部尚书余公墓志铭》：“治平元年六月癸亥，工部尚书、集贤院学士、前知广州军州事余公薨于江宁府之行舍。”
（62）经制五管：宋代于蛮夷聚居区域内设军事管制机构，此乃自唐以来的制度。如桂州（今广西桂林），习称为桂管；邕州（今广西南宁），习称为邕管；琼州（今海南海口），习称为琼管。经制五管，即指余靖在西南地区担任的军事长官。
（63）文集二十卷：《直斋书录解题》卷一七：“《武溪集》二十卷，集贤院学士襄公曲江余靖安道撰。”
（64）太常寺太祝：原本卷后校云：“一作‘大理评事’。”
（65）“长适职方员外郎郭师愈”六句：原本作“皆适士族”，据卷后校语校补。
（66）孙男七人：原本作“孙四人”，无“男”字，据校语补。又“七人”，据卷后校语改。
（67）“嗣恭、嗣昌”至“嗣京未任”四句：原本无，据卷后校语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