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书户部郎中赠右谏议大夫曾公神道碑铭①（并序）
公讳致尧，字某，抚州南丰人也②。少知名江南③，当李氏时，不就乡里之举④。李氏亡，太平兴国八年⑤，举进士及第，为符离主簿⑥，累迁光禄寺丞、监越州酒税⑦。数上书言事，献文章。太宗奇之，召拜著作佐郎、直史馆⑧，使行视汴河漕运，称旨，迁秘书丞，为两浙转运使⑨。谏议大夫魏庠知苏州⑩，恃旧恩，多不法，吏莫敢近，公劾其状以闻⑪。太宗惊曰：“是敢治魏庠，可畏也！”卒为公罢庠。洛苑使杨允恭以言事见幸⑫，无不听，事有下公，常厝不行。允恭以诉，太宗遣使问公，公具言其不可，事卒不行⑬。公既绳其大而人所难者，至其小易，则务为宽简。岁终，其课为最，徙知寿州⑭。寿近京师，诸豪大商⑮，交结权贵⑯，恃其声势⑰，号为难治。公居岁余，诸豪敛手，莫敢犯公法⑱，人亦莫见其以何术而然也。夫敢以法加诸豪，乃强吏之所能尔。使诸豪不敢干其法，此为法之本意，而人之难也。故公于寿⑲，尤有惠爱。既去，寿人遮留数日，以一骑从二卒逃去，过他州，寿人犹有追之者。再迁主客员外郎、判三司盐铁勾院⑳。是时，李继捧以银、夏五州归朝廷㉑，其弟继迁亡入碛中为寇㉒。太宗遽遣继捧往招之㉓，至则诱其兄以阴合，卒复图而囚之。自陕以西，既苦兵矣。真宗初即位，益欲来以恩德，许还其地，使听约束。公独以谓继迁反复，不可予。继迁已得五州，后二年，果叛，围灵武㉔。议者又欲予之，公益争以为不可。言虽不从，真宗知其材，将召以知制诰㉕，而大臣有不可者，乃已，出为京西转运使㉖。王均伏诛㉗，奉使安抚西川㉘，误留诏书于家。其副潘惟吉教公上言“渡吉柏江舟破亡之”以自解㉙。公曰：“为臣而欺其君，吾不能为也。”乃上书自劾，释不问。其后惟吉入见禁中㉚，道蜀事，具言公所自劾者，真宗嗟叹久之。继迁兵既久不解，丞相张齐贤经略环、庆以西㉛，署公判官以从。公曰：“西兵十万，皆属王超㉜。超材既不可专任㉝，而兵多势重，非易可指麾。若不得节度诸将，事必不集。”真宗难其言，为诏陕西听经略使得自发兵而已㉞。公度言终不合，乃辞行。会召赐金紫㉟，公谢曰：“臣尝言丞相某㊱，事未效，不敢受赐。”由是贬黄州团练副使㊲。公已贬，而王超兵败㊳，继迁破清远军，朝廷卒亦弃灵州。公贬逾年，复为户部员外郎、知泰州㊴。丁母忧，服除，拜吏部员外郎、知泉州㊵，徙知苏州㊶，又徙知扬州㊷。上疏论事㊸，语斥大臣尤切，当时皆不悦，又徙知鄂州㊹。坐知扬州误入添支俸多一月㊺，虽尝自言，犹贬监江宁府酒税㊻。用封禅恩㊼，累迁户部郎中。
【编 年】
庆历六年知滁州时作。《增订欧阳文忠公年谱》：“庆历六年，作《尚书户部郎中曾公神道碑铭》。”
【笺 注】
①右谏议大夫：宋代谏议大夫分左、右，左谏议大夫属门下省，右谏议大夫属中书省。《宋史·职官志》一：“左谏议大夫，掌规谏讽喻，凡朝政阙失，大臣至百官任非其人，三省至百司事有违失，皆得谏正。右谏议大夫，与门下省同，但左属门下，右属中书，皆附两省班籍，通谓之两省官。”北宋前期，谏议大夫乃官吏之带职，并不实际至任。元丰改制之后，方有实职。此处为赠官名。神道碑：原本校云：“一作‘墓志’。”
②字某，抚州南丰人：《东都事略》卷四八《曾致尧传》：“曾致尧字正臣，抚州南丰人也。”抚州南丰人：拙撰《王荆公文集笺注》卷五五《户部郎中赠谏议大夫曾公墓志铭》：“豫章之南昌，后分为南丰，故今为南丰人。”抚州，宋代州名，属江南西路，治所在今江西省临川县。《元丰九域志》卷六：“抚州，上，临川郡，军事。伪吴昭武军节度。皇朝开宝四年降军事。治临川县。”南丰，宋代县名，属江南西路建昌军，治所在今江西省南丰县。《元丰九域志》卷六：“（建昌军）南丰，望，军东南一百二十里。”
③少知名江南：原本校云：“一本作‘少有大志，以文行知名’。”
④“当李氏时”二句：拙撰《王荆公文集笺注》卷五五《户部郎中赠谏议大夫曾公墓志铭》：“李氏有江南，抚州上公进士第一，不就。”乡里之举，谓科举之乡试也。唐宋以来，科举考试分为乡、会、殿试三级，在州郡举行的考试为乡试，考中者称贡士，或称举人、举子，有资格参加次年春季在京城举行的国家会试。
⑤太平兴国八年：原本校云：“一本前有‘始’字。”
⑥符离：宋代宿州州治所在县，属淮南路，治所在今安徽省宿州市。《元丰九域志》卷五：“宿州，上，符离郡，保静军节度。治符离县。”主簿，古官名，宋代沿之。掌官物出纳、注销簿书等事。《文献通考·职官考》一七：“古者官府皆有主簿一官，上自三公及御史府，下至九寺、五监以至州郡县皆有之，所职者簿书，盖曹掾之流耳。”
⑦光禄寺丞：秦、汉以来，九寺（太常、宗正、光禄、卫尉、司农、大理、鸿胪、太仆、太府寺）均置丞，总称为九寺丞。参领本寺事，为长贰之助理。北宋前期九寺名存实亡，故诸寺丞无具体职事，实为文臣寄禄之官阶。监越州酒税：掌管越州酒税征收的官员。
⑧著作佐郎：北宋前期无职事，为文臣迁转寄禄之官阶。《宋史·选举志》四：“（淳化四年）始定迁秩之制：诸寺、监丞转著作佐郎，或特迁太子中允、秘书郎；由大理寺丞转殿中丞，由著作佐郎转秘书监、丞。”
⑨迁秘书丞为两浙转运使：拙撰《王荆公文集笺注》卷五五《户部郎中赠谏议大夫曾公墓志铭》：“除秘书丞、两浙转运副使，改正使。”嘉定《镇江志》卷五：“宋淳化五年，两浙转运使曾致尧言事。”秘书丞，北宋前期无职事，为文臣迁转寄禄之官阶。《文献通考·职官考》一〇：“淳化三年，诏秘阁次三馆，秘书省仍隶京百司。时秘书虽有监、少监、丞、郎、校书郎、正字、著作，郎佐皆以为寄禄官，常带出入。”
⑩谏议大夫魏庠知苏州：《姑苏志》卷三守臣题名：“魏庠，淳化四年五月，自户部使除（知苏州）。”谏议大夫，宋代置谏院，以左、右谏议大夫为谏院之长，掌规谏讽谕。凡朝政缺失，大臣及百官任用不当，三省至百司事有违失，皆得纠正。北宋前期，谏议大夫不亲掌言事，仅为文臣迁转叙位禄之官阶。《宋史·选举志》四：“（淳化四年）始定迁秩之制：由前行郎中转太常少卿、秘书少监，由此二官转右谏议大夫或秘书监、光禄卿。”魏庠，《宋史》、《东都事略》、《宋史翼》均无传。太平兴国中知信州。淳化四年，以右谏议大夫为给事中、知苏州。九月，为左谏议大夫。咸平三年，升任御史中丞。参见拙著《宋代郡守通考》、《宋代京朝官通考》相关条目。
⑪公劾其状以闻：公，原本校云：“一本有‘曰，此吾职也’。”
⑫洛苑使杨允恭以言事见幸：《宋史》卷三〇九《杨允恭传》：“杨允恭，汉州绵竹人。家世豪富。太平兴国中，以殿直掌广州市舶。至道初，刘式建议请废缘江榷务，许商人过江，听私货鬻。允恭以为诸州新陈相糅，两河诸州风土各有所宜，非杂以数品，即商人少利。请依旧江北置务，均色号，以年次给之。事下三司，盐铁使陈恕等以允恭议为是，诏从之。即命允恭为发运使，始改‘擘画’为‘制置’。真宗即位，改西京左藏库使。又言川峡铁钱之弊曰：‘凡民田之税，昔输铜钱之一，今输铁钱亦一；而吏卒奉旧给铜钱之一，今给铁钱五；及行用交易，则铁钱之十，为铜钱之一。且民入田税，以一为十，官失其九矣；吏卒奉给，增一为五，官又失其四矣；吏卒得五用十，复失其半矣。臣在先朝，尝陈其事，愿变法以革其弊，先帝方议行之，会贼顺叛扰而止。今陛下继成先烈，可遂建其法，使民不失所。且饶、信之铜，积数千万，若遣运于荆，达于蜀，蜀素多铜，俾夔、益、遂各置监鼓铸，岁用均给，不十年，悉用铜钱矣。’俄知通利军，兼黄、御河发运使。会议减西鄙屯兵，以息转饷，召允恭与崇仪副使窦神宝、阁门祗候李允则驰往经度，图上郡县山川之形胜。允恭因建议曰：‘自环州入积石、抵灵武七日程。刍粟之运，其策有三。然以人以驴，其费颇烦，而所载数鲜。莫若用诸葛亮木牛之制，以小车发卒分铺运之。每一车四人挽之，旁设兵卫，加戈刃于其上，寇至则聚车于中，合士卒之力，御寇于外。’诏从允恭之议。加领康州刺史。咸平初，以北边卖马未有定直，命允恭主平其估，乃置估马司，铸印以为常制。王均之乱，上虑南方有聚寇，命允恭为荆湖、江、浙都巡检使，内殿崇班杨守遵副之，赐与甚厚。二年夏，以疾闻，遣其子大理评事可乘传侍疾。七月，卒于升州，年五十六，赐其次子告同学究出身，赙钱二十万、绢百匹。又以钱五万、帛五十匹给其家。命扬州官造第一区赐之。”洛苑使，宋代武职官阶名。《宋史·职官志》九：“东染院使，转洛苑使，有战功转文思使。”
⑬事卒不行：谓杨允恭所命之事，在曾职尧管下终不得施行。原本校云：“一本无此四字。”
⑭知寿州：拙撰《王荆公文集笺注·曾公墓志铭》：“移知寿州。在郡转太常博士、主客员外郎。”
⑮商：原本校云：“一作‘姓’。”
⑯贵：原本校云：“一作‘豪’。”
⑰恃其声势：原本无此四字，据校语补。
⑱莫：原本校云：“一作‘不’。”
⑲“夫敢以法加诸豪”至“故”凡三十四字：原本无，据校语补。
⑳主客员外郎：六部员外郎之一，属兵部。北宋前期无职事，为文臣迁转寄禄之官阶。《宋史·选举志》四：“（淳化四年）始定迁秩之制：三丞、著作皆迁太常博士，转屯田员外郎，优者为礼部、工部、祠部、主客。”判：主管之意。《燕翼诒谋录》卷四：“今判部、判寺、判监、判院之称，乃官制未改以前实称。”三司盐铁勾院：《宋史·职官志》二：“三部勾院判官各一人，以朝官充。掌勾稽天下所申三部金谷百物出纳账籍，以察其差殊而关防之。盐铁院、度支院、户部院勾覆官各一人。”
㉑李继捧以银夏五州归朝廷，其弟继迁亡入碛中为寇：《嘉靖宁夏新志》卷六《拓拔夏考证》：“（太平兴国）七年夏五月，定难留后李继捧入朝，献银、夏、绥、宥四州。六月，继捧弟继迁叛，走地斤泽。十一月，以李继捧为彰德节度使。雍熙元年冬十月，知夏州尹宪袭李继迁，破走之。（淳化）二年秋七月，李继迁请降。以为银州观察使，赐姓名赵保吉。”《西夏书事》卷三：“（太平兴国七年）夏五月，继捧入朝，遂献银、夏、绥、宥、静五州地。”
㉒其弟继迁亡入碛中为寇：《西夏书事》卷三：“（太平兴国七年）六月，定难军都知蕃落使李继迁奔地斤泽。继迁时年二十。（王氏《东都事略》、李氏《长编》俱作年十七。考《宋史》，继迁乾德元年生。乾德尽五年改元开宝，开宝尽九年太宗即位，即以是年为太平兴国元年。所云七年，实六年也。《夏国传》作年二十。）自兄继捧入朝，与克文议不协，自率故部居银州。会诏使至，护送李氏缌麻以上亲赴阙，始知五州地尽归朝。继迁不乐内徙，与弟继冲、亲信张浦等谋曰：‘吾祖宗服食兹土逾三百年，父兄子弟列居州郡，雄视一方。今诏宗族尽入京师，死生束缚之，李氏将不血食矣！奈何？’继冲曰：‘虎不可离于山，鱼不可脱于渊。请乘夏州不备，杀诏使，据绥、银，可以得志。’浦曰：‘不然。夏州难起家庭，蕃部观望，克文兼知州事，尹宪以重兵屯境上，卒闻事起，朝发夕于。银州羌素不习战，何以御之？吾闻小屈则大伸，不若走避漠北，安立室家，联络豪右，卷甲重来，未为晚也。’继迁善之，诈言乳母死，出葬于郊，悉以兵甲置丧车中，挈其家族数十人出奔蕃族地斤泽。泽距夏州三百余里。继迁出其祖思忠像以示戎人，戎人拜泣，从者日众。”
㉓太宗遽遣继捧往招之：《西夏书事》卷四：“端拱元年春二月，李继捧迁感德军节度使。初，继捧出为崇信节度。崇信地狭境偏，不得专郡政，心怏怏。佯上言：‘继迁凶顽少智，朝廷若遣其亲信，以恩礼招徕之，可不烦兵致也。’太宗用其言，徙陕西路感德军节度以招继迁。夏五月，继捧复为定难军节度使，赐姓名赵保忠。朝廷数以敕书谕继迁及同叛蕃部，继迁佯遣都押牙张浦诣知环州程德元所，陈归顺意。然终不出降，侵扰益甚。诸将用兵皆无功，宰相赵普言：‘继捧所镇随州，与继迁声问辽远，不若委以银、夏故地，令图之。’太宗因召赴阙，赐姓名，亲书金花五色笺赐之，授夏州刺史，充定难军节度使及银、夏、绥、宥、静等州观察处置、押蕃落等使，赐黄金千两、银器万两、锦彩二千匹，井赐以管五州钱帛、刍粟、田园。保忠辞日，太宗宴之长春殿，赐袭衣、玉带、银鞍马，及副马百匹，谓之曰：‘若继迁归款，当授以官也。’保忠荐内殿崇班张继能材武，乞为副。乃命继能同经理西事，遣都虞候王杲领兵于人，护送赴镇。杲还，保忠赆以方物，杲不受。张浦曰：继捧懦而不制，继迁狡而得众。彼惟为昆弟诸父所怨，祈留京师。乃令其归招继迁，无论继迁不肯下，反失一继捧矣。冬十二月，赵保忠言继迁降。继迁实未请降，保忠妄奏，以示己功。诳君固位，其罪大矣。”
㉔围灵武：《宋史纪事本末》卷一四：“真宗咸平五年三月，李继迁大合蕃部，攻陷灵州。”《西夏书事》卷七：“（咸平五年）三月，取灵州，杀知州事裴济，改州为西平府。河外五城相继陷没，灵州孤堞仅存，关陕之民困于转输，陷锋镝、填沙碛者不下数十万。岁荐饥，城中斗米价至十贯。裴济至镇甫二载，谋辑八镇，大兴屯田，民间稍有生色。何吉集蕃部并力攻之，济被围两月，饷援并绝，刺血染奏乞救。何吉遣兵断瀚海要路，王超大军不得进，别将张煦出镇戎军入夏州界，由白豹镇抵柔远川，戍兵七百骑邀战，煦击败之，星夜赴援，未至而城陷，济死焉。济在镇有声望，及没，夏人惜之。保吉以世爵西平，又受契丹西平王册典，遂改州为西平府。”
㉕知制诰：宋代前期为中书舍人、知制诰。《宋史·职官志》一：“（中书省）舍人，四人，旧六人。掌行命令为制词，分治六房，随房当制，事有失当及除非其人，则论奏封还词头。国初为所迁官。实不任职。复置知制诰及直舍人院，主行词命，与学士对掌内外制。凡有除拜，中书吏赴院纳词头。其大除拜，亦有宰相召舍人面授词头者。若大诰命，中书并敕进入，从中而下，余则发敕官受而出之。及修官制，随以实正名，而判后省之事。分案五：曰上案，掌册礼及朝会所行事；曰下案，掌受付文书；曰制诰案，掌书录制词及试吏，校其功过。”
㉖出为京西转运使：《王文公文集》卷八七《曾公墓志铭》：“二年，羌果反，围灵州。判三司盐铁勾院。迁户部员外郎、京西转运使。数论事，上感之，还公，既而王均诛，命公抚蜀。”拙撰《宋代路分长官通考》列曾致尧任京西转运使在咸平二年。
㉗王均伏诛：《宋史纪事本末》卷一六：“真宗咸平三年春正月甲午，益州戍卒作乱，推王均为首。初，神卫卒戍益州，以都虞候王均、董福分领之。福御众有法，所部皆优赡。均好饮博，军装悉以给费。至是，兵马钤辖符昭寿与知益州牛冕大阅于东郊，蜀人趋观之，二军校衣服鲜敝不等，均众由是惭愤，而昭寿亦骄恣侵虐，军士素怨之。是月朔，戍卒赵延顺等八人为乱，遂杀昭寿。益州官吏方贺正旦，闻变，皆奔窜。知州牛冕与转运使张适缒城而去，惟都巡检刘绍荣冒刃格斗，众寡不敌。叛卒见均，即拥之为主。均遂僭号大蜀，改元化顺，署置官称，以小校张锴为谋主。均帅众攻陷汉州。进攻绵州，不克，直趋剑州，为知州李士衡所败，还保益州。初，贼由升仙桥分路袭王师，有终帅兵逆击，大败之。王均单骑走还城。有终遣杨怀忠追均，至富顺，及之，大败其众，遂入城。均缢死。”
㉘奉使安抚西川：《长编》卷四九：“（咸平四年八月）上以巴蜀遐远，时有寇盗，丁卯，命户部员外郎、直史馆曾致尧等分往川陕诸州提举军器、察官吏之能否。致尧误留诏书于家，惟吉教致尧上言渡吉柏江，舟破亡之以自解。致尧曰：‘为臣而欺其君，吾不忍为也。’乃上书自劾，释不问。其后惟吉又见，具言致尧所以自劾者，上嗟叹久之。”
㉙其副潘惟吉教公上言“渡吉柏江舟破亡之”以自解：谓安抚副使潘惟吉给曾致尧出主意，诈称渡吉柏江时船破漏水，其圣旨不慎落入江中。惟吉，原本作“惟岳”，据校语改。以自解，原本校云：“一有‘可’字。”
㉚惟吉入见禁中：吉，原本作“岳”，据校语改。
㉛张齐贤经略环庆以西：《宋史》卷二六五《张齐贤传》：“（咸平）四年，李继迁陷清远军，命为泾、原等州军安抚经略使。”《西夏书事》卷七：“灵州居平夏西北，南去镇戎约五百里，东去环州六七日程，中隔瀚海数百里，乏水草，烽火亭障不相望。若聚众急攻，早已不守。保吉欲俟中国财用、关辅民力尽耗，然后取之。是时以五万骑攻城，城中兵少不出战。据其山川险要，凡四旁膏腴之地，使部族万山等率蕃卒驻榆林、大定间，为屯田计，垦辟耕耘，骚扰日甚。真宗谋之参政李至，至言：‘灵州虽西北要冲，今援绝势孤，不能不弃。若移朔方军于环州，保固边境，亦一时之权也。’乃遣宰相张齐贤行边。齐贤上言：‘灵武孤城，必难固守，徒使军民六七万陷于危亡之地。’知制诰杨亿亦言弃之便。辅臣咸以灵州乃必争之地，苟失之，则缘边诸郡皆不可保。宰相李沆曰：‘继迁不死，灵武终非朝廷有。莫若遣使密召州将，使部分军民，空垒而归。如此，则关右之民息肩矣。’”清远，《读史方舆纪要》：“庆阳府环县北有青远城。”
㉜王超：《宋史》卷二七八《王超传》：“李继迁陷清远军，以超将西面行营之师御之，徙帅永兴军。宰相言超材堪将帅，遂以超帅定州路行营，王继忠副之。寻加镇、定、高阳关三路都部署。”
㉝超材既不可专任：意谓王超才能有限，不足以担当方面重任。专任，原本校云：“一有‘以事’。”《王文公文集》卷八七《曾公墓志铭》：“李继迁再围清远、灵武，以丞相齐贤为邠宁、环庆、泾原、仪渭经略使，丞相引公为判官。公奏记曰：‘兵数十万，王超既已都部署为之主，今丞相徒领一二朝士往临之，超肯用吾进退乎？吾能以谋付与超，而有不能自将乎？不并将西，无补也。超能薄此重事？愿更审计。’丞相乃以公为言，诏陕西即经略使追兵，皆以时赴。公曰：‘将士在空虚无人之处，事薄而后追兵，如后何？’遂辞行。”
㉞得自发兵而已：原本校云：“一无‘而已’。”
㉟赐金紫：《宋史》卷四四一《曾致尧传》：“李继迁扰西鄙，灵武危急，命张齐贤为泾、原、邠、宁、环、庆等州经略使，选致尧为判官，仍迁户部员外郎。既受命，因抗疏自陈，愿不受章绂之赐，词旨狂躁。诏御史府鞫其罪，黜为黄州副使，夺金紫。”
㊱丞相某：此指当时丞相向敏中。《王文公文集》卷八七《曾公墓志铭》：“遂辞行。上怒，未有所发。会召赐金紫，公曰：‘丞相敏中以非功德进官，臣论其不可用，今臣受命，事未有效，不敢以冒赐。’固辞，上繇此贬公为黄州团练副使。”
㊲黄州：宋代州名，属淮南路，治所在今湖北省黄冈县。《元丰九域志》卷五：“黄州，下，齐安郡，军事。治黄冈县。”团练副使：宋代州、军共分为四等，即节度州、防御州、刺史州、团练州。团练副使者，乃团练州中武职之副。然此官往往作为官员贬退安置之虚职，即名义上是个副使，但不准过问州事，不过是挂职思过而已。
㊳王超兵败：《西夏书事》卷七：“（咸平五年三月）河外五城相继陷没，灵州孤堞仅存，关陕之民困于转输，陷锋镝、填沙碛者不下数十万。岁荐饥，城中斗米价至十贯。裴济至镇（灵州）甫二载，谋辑八镇，大兴屯田，民间稍有生色。何吉集蕃部并力攻之，济被围两月，饷援并绝，刺血染奏乞救。何吉遣兵断瀚海要路，王超大军不得进，别将张煦出镇戎军入夏州界，由白豹镇抵柔远川，戍兵七百骑邀战，煦击败之，星夜赴援，未至而城陷，济死焉。”
㊴知泰州：隆庆《泰州志》卷一一泰州守臣题名：“曾致尧，南丰人，咸平六年任（知泰州）。”泰州，宋代州名，治所在今江苏省泰州市。《元丰九域志》卷五：“泰州，海陵郡，军事。治海陵县。”
㊵知泉州：民国《泉州府志》卷二六泉州守臣题名：“曾致尧，景德四年二月任（知泉州），八月移知苏州。”按，志尧误，即曾致尧。泉州，宋代州名，属福建路，治所在今福建省泉州市。《元丰九域志》卷九：“泉州，上，清泉郡，平海军节度。治晋江县。”
㊶徙知苏州：王鏊《姑苏志》卷三苏州守臣题名：“曾致尧，景德四年八月任（苏州），五日，徙扬州。”
㊷扬州：宋代州名，治所在今江苏省扬州市。《元丰九域志》卷五：“大都督府，扬州，广陵郡，淮南节度，治江都县。”
㊸上疏论事：《王文公文集》卷八七《曾公墓志铭》：“知苏州。至五日，移知扬州。扬州守职田，岁常得千斛，然遣吏督贫民耕，民苦之，公不使耕。天子方崇符瑞，兴昭应诸宫，且出幸祠。公疏言：‘昔周成王既卜世三十，卜年七百，然观于《周礼》，其经纬国体人事，微细无不具。则知王者受命，必修人事，以称天所以命之之意，不举属之天以怠人事也。’终曰：‘陛下始即位，以爵禄得君子。近年以来，以爵禄畜盗贼。’大臣愈不怿。移知鄂州。”
㊹鄂州：宋代州名，属荆湖北路，治所在今湖北省武汉市。《元丰九域志》卷六：“鄂州，紧，江夏郡，武昌军节度。治江夏县。”
㊺坐知扬州误入添支俸多一月：原本校云：“一本‘扬州’下有‘日’字。”沈钦韩《王荆文公诗文注》引《职官志》曰：“诸称请受者，谓衣粮料钱，余并为添给，所谓差遣添支钱也。其知、判诸路、州军府有六十千至七千。凡八等。河南、大名、荆南、永兴、江宁、杭、扬、潭、并、代州三十千。凡请受增给，从罢任之日停。或先探支，亦即追缴。”此盖言致尧受多一月添支钱而未上缴也。
㊻江宁府：宋代府名，治所在今江苏省南京市。《元丰九域志》卷六：“江宁府，次府，建康军节度。治上元、江宁二县。”
㊼封禅恩：《宋史·礼志》七：“封禅。真宗大中祥符元年，兖州父老吕良等千二百八十七人及诸道贡举之士八百四十六人诣阙陈请，而宰臣王旦等又率百官、诸军将校、州县官吏、蕃夷、僧道、父老二万四千三百七十人五上表请，始诏今年十月有事于泰山。遣官告天地、宗庙、社稷、太一宫及在京祠庙、岳渎，命翰林、太常礼院详定仪注，知枢密院王钦若、参知政事赵安仁为封禅经度制置使并判兖州，三司使丁谓计度粮草，引进使曹利用、宣政使李神福修行宫道路，皇城使刘承珪等计度发运。（十月癸丑）帝服衮冕，御封禅坛上之寿昌殿受朝贺，大赦天下，文武递进官勋，减免赋税。”
大中祥符五年五月某日㊽，卒于官，享年六十有六。遗戒无以佛污我，家人如其言。
公之曾祖讳某，某官㊾。曾祖妣某氏，某县君㊿。祖讳某，某官。祖妣某氏，某县君。考讳某，某官。妣某氏，某县君。子男七人，曰某（51）。女若干人。用其子易占恩，再迁右谏议大夫（52）。初葬南丰之东园，水坏其墓，某年月日，改葬龙治乡之源头（53）。庆历六年夏，其孙巩称其父命以来请曰（54）：“愿有述。”遂为之述（55）。曰：维曾氏始出于鄫（56），鄫为姒姓之国（57），微不知其始封。春秋之际，莒灭鄫（58），而子孙散亡，其在鲁者，自别为曾氏。盖自鄫远出于禹，历商、周千有余岁，常微不显。及为曾氏，而蒧、参、元、西始有闻于后世（59），而其后又晦，复千有余岁而至于公（60）。夫晦显常相反覆，而世德之积者久（61），则其发也，宜非一二世而止，矧公之有不得尽施，而有以遗其后世乎？是固不宜无铭者已。公当太宗、真宗时，言事屡见听用，自言西事不合而出，遂以卒于外。然在外所言（62），如在朝廷而任言责者（63），至其难言，则人有所不敢言者。予于其论议，既不能尽载，而亦有所不得载也，取其初不见用、久而益可思者，特详焉（64），所以见公之志也。铭曰：
公于事明，由学而知。先知逆决（65），有若蓍龟（66）。告而不欺，不顾从违。初虽不信，后必如之。公所论议（67），敢人之难。古称君子，有德有言。德畜不施，言犹可闻。铭而不朽，公也长存。
【笺 注】
㊽大中祥符五年五月某日：《王文公文集》卷八七《户部郎中赠谏议大夫曾公墓志铭》：“以祥符五年五月丁亥疾不起，年六十六。”
㊾曾祖讳某，某官：按：此六字，《名臣碑传琬琰集》上编卷一六《尚书户部郎中右谏议大夫曾公神道碑铭》作“某为唐沂州刺史”。
㊿县君：宋代叙封之阶。《宋史·职官志》一〇：“庶子、少卿监、司业、郎中、京府少尹、赤县令、少詹事、谕德、将军、刺史、下都督、下都护、家令、率更令、仆，母封县太君；妻，县君。其余升朝官已上遇恩，并母封县太君；妻，县君。妻所封郡县，依本姓望封。”
（51）曰某：原本校云：“一本作‘某等’。”
（52）用其子易占恩再迁右谏议大夫：拙撰《王荆公文集笺注》卷五五《户部郎中赠谏议大夫曾公墓志铭》：“始，公娶黄氏，生子男七人，仕者三人。易占尝为太常博士，以能文称。公以博士故，赠右谏议大夫。公没八年而博士子巩生。”同书卷五六有《太常博士曾公墓志铭》。
（53）龙治乡之源头：治，原本校云：“一作‘津’；一作‘池’。”源，原本校云：“一作‘原’。”
（54）其孙巩称其父命以来请曰：一本“以”下有“公之事”三字。曾巩，《宋史》卷三一九有传。其父，即曾易占。
（55）遂为之述：按，所述即本书卷四七《与曾巩论氏族书》。
（56）曾氏始出于鄫：《万姓统谱》卷五七：“曾，鲁国。夏少康少子成烈封为鄫，太子巫去邑为曾。”《元和姓纂》卷五：“夏少康封少子曲烈于鄫，春秋时为莒所灭。鄫太子巫仕鲁，去邑为曾氏，见《世本》。巫生阜，阜生参，字子舆，父子并为仲尼弟子。”
（57）鄫为姒姓之国：《元和姓纂》卷六：“姒，《史记》夏后氏姒姓。”
（58）春秋之际莒灭鄫：《左传·襄公四年》：“冬十月，邾人、莒人伐鄫，臧纥救鄫，侵邾，败于狐骀。”《左传·襄公六年》：“莒人灭鄫，鄫恃赂也。”
（59）藏参元西：谓曾点、曾参、曾元、曾西。《史记·仲尼弟子列传》：“曾蒧字晳。侍孔子，孔子曰：‘言尔志。’蒧曰：‘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孔子喟尔叹曰：‘吾与蒧也！’”同书同卷：“曾参，南武城人，字子舆。少孔子四十六岁。孔子以为能通孝道，故授之业。作孝经。死于鲁。”《万姓统谱》卷五七：“曾元，参子。曾西，参孙。”拙撰《王荆公文集笺注》卷五五《户部郎中赠谏议大夫曾公墓志铭》：“先封鄫，鄫亡，去‘邑’为氏。王莽乱，都乡侯据弃侯之豫章，家之。”《与曾巩论氏族书》：“如足下所示，云曾元之曾孙乐，为汉都乡侯，至四世孙据，遭王莽乱，始去都乡而家豫章。考于《史记》，皆不合。盖曾元去汉近二百年，自元至乐，似非曾孙，然亦当仕汉初。则据遭莽世，失侯而徙，盖又二百年，疑亦非四世。以《诸侯年表》推之，虽大功德之侯，亦未有终前汉而国不绝者，亦无自高祖之世至平帝时，侯才四传者。宣帝时，分宗室赵顷王之子景，封为都乡侯。则据之去国，亦不在莽世，而都乡已先别封宗室矣。又乐据姓名，皆不见于《年表》，盖世次久远而难详如此。若曾氏出于鄫者，盖其支庶自别有为曾氏者尔，非鄫子之后皆姓曾也，盖今所谓鄫氏者是也。”
（60）复千有余岁而至于公：原本校云：“一作‘千有余岁而又显于公焉’。”
（61）世德：累世的功德，先世的德行。《诗经·大雅·下武》：“王配于京，世德作求。”郑玄笺：“以其世世积德，庶为终成其大功。”曾巩《上欧阳学士第二书》：“及一日有文移发召之警，则又承籍世德，不蒙矢石，备战守驭车仆焉。”
（62）然在外所言：原本校云：“一本作‘然其在外所言尤多’。”
（63）如在朝廷而任言责者：原本校云：“一本无‘者’字。”任言责者，谓在朝担任讽谏的官吏。《宋史·职官志》一：“左散骑常侍、左谏议大夫、左司谏、左正言，同掌规谏讽谕。凡朝政阙失、大臣至百官任非其人、三省至百司事有违失，皆得谏正。国初虽置谏院，知院官凡六人，以司谏、正言充职；而他官领者，谓之知谏院。正言、司谏亦有领他职而不预谏诤者。官制行，始皆正名。”
（64）特详焉：原本校云：“一本前有‘将’字。”
（65）先知逆决：谓对于世事的发展走向有先见之明。原本校云：“一本作‘逆决臧否’。”
（66）蓍龟：耆草与龟板，皆古人占卜所用之物。《文选》张衡《西京赋》：“摭紫贝，搏耆龟。”薛综注：“耆，老也。龟之老者，神。”
（67）论议：原本校云：“一作‘议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