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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人印象中,在明朝嘉靖年间的官场上,范钦是一位非主流官员,于他而言,当官不过业余,搜集各地的书籍,才是头等要事。这可能由于他的藏书影响远大于他的政绩。但你不能因此觉得,他对做官不在乎。相反,或因致力于功名,才为他的藏书提供了条件。也有人说,明代书籍很贵,范钦最高位居三品,月工资不过四十两白银,一本书就得花去二两,不吃不喝,四十多年才能买到一万本,那他的七万本藏书从何而来呢?

所以,遥望“天一阁”苍老的屋宇与庭院时,希望能透过范钦的官迹,稍触及其读书、抄书、写书、编书、藏书的奥秘。

范钦,字尧卿,号东明,浙江鄞县人。

他生性聪慧,喜读诗书。叔父范瑫认定其是少有的读书种子。待范钦略微懂事,叔父就亲自教习《千字文》《三字经》《百家姓》,再长大些,又使之先后攻读《大学》《中庸》《尚书》《礼记》。范瑫明白,这些儒家经典,不仅是科举考试的核心内容,长期熏陶,也会塑造范钦的品德心性。只是,家里的藏书早已不够用了。

一天午后,范钦去月湖边习书。走至凉亭,见一个年轻的背影正对着湖水吟诵,他好奇地走过去。这才发现,石凳上还放着一本从未见过的《道德经》,他被工整的字体、简洁的装帧吸引了,止不住悄悄抚摸。

青年被突如其来的人影吓了一跳。当看清是范钦时,呵呵笑了起来。

他叫丰坊,长范钦十多岁,当时已有文名。两家住的并不远,甚至可以说是邻居,因来往不多,彼此并不十分熟络。

范钦的眼神,丰坊懂得,他在内心交定了这个朋友,于是,大方地将书借给他。范钦喜出望外,飞快地跑回家,躲进书房潜心阅读。

磅礴的文辞、丰厚的义理,笼统读一遍,很难尽兴。他迅速地裁纸、研墨,埋头抄写。黝黑的墨汁,组成了一个个方块字,他也似乎化成一滴滴墨汁,融进了书页。他揣摩着圣贤的思维痕迹,感受着当下的书写乐趣。是的,他爱读书,更爱抄书,于他而言,书真的“非抄不能读”,因为他没有书。他喜欢抄书,还因为抄写时,能够凝神静思,咀嚼涵咏,进入心灵的大安静。

整整三天,一本书抄完了。

高高的马头墙前,他叩响了门环,开门的正是丰坊。两人相见,已无话不谈。丰坊领着范钦走进了书房。成摞的书籍码在樟木书柜里,书香阵阵,令人晕眩。

他很想记住每本书的样子,可越看越模糊,后来竟成了闪耀的星点。

丰坊拍拍他的肩,当即允诺:

“可以常来借书、读书,甚至抄书。”

他兴奋极了。这时,他的内心便埋下了一粒种子:什么时候,我也能拥有这样一座书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