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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但天下兴亡,毕竟匹夫有责。

对于烂到骨里的明王朝,之瑜或许已经心灰意冷,但他熟读经史,清楚亡国与亡天下的区别。

作为一个未曾享受过朝廷俸禄的贡生,改朝换代之际,他诚然有理由冷眼旁观,但作为一个读书人、孔教的信徒,华夷大防深入骨髓,对于清军入关,他绝对不会坐视。

这固然来自之瑜与生俱来的血勇与坚忍,也与恩师们用生命对他的激励有关。

他的三位老师在崇祯年间都做了官,朱永佑和张肯堂还做到吏部侍郎、福建巡抚这样级别的大员。清兵入关后,三人都在舟山组织抗清战争,1651年兵败后,朱永佑力竭殉难,张肯堂阖家自缢,吴钟峦则入文庙,抱着孔子牌位自焚而死。

朱、吴、张三人牺牲的舟山,是鲁王的根据地,他们都奉其为主。北京陷落之后,明室出现过好几个政权,比如南京的福王,福建的唐王,浙江的鲁王。对于鲁王政权,之瑜的态度有些微妙。或许是受老师的影响,或许是家乡情节,虽然依然不肯出仕,但态度明显缓和许多,并未像福王召他时那样撒腿就跑,而是说了一些天下沦丧,只有复国雪耻才是第一要务,其他事以后再说之类的场面话,还和鲁王的许多将领结为生死之交,为其出谋划策,做了很多事实上的工作。

被安南国王羁押那次,他甚至一改初衷,接受了鲁王的任命,还写了一封披肝沥胆的《上监国鲁王谢恩疏》。在疏中,之瑜详细陈述了自己的出走海外,并非远遁避难,实乃寻救国良策,“臣虽无节义文章,足副主上梦寐延伫之求,至于犬马恋主之诚,回天衡命之志,未尝一刻少弛也。”并承诺一有便船,便回国效力:“意欲恢宏祖业以酬君父,以佐劳臣。”

不过,也有学者指出,之瑜的这次应征,主要还是借助南明朝廷的声势,令安南王有所忌惮,不至于真下狠手。

这种推测不无道理。据记载,接到鲁王的敕谕后,虽然条件简陋,但他还是“巾衣香案”,面向东北三拜九叩,戏做得很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