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奥菲卢斯(829—842 A.D.)与米凯尔三世(842—867 A.D.)
狄奥菲卢斯(829年10月3日)这样的人物在历史上很难找到先例,宗教狂热允许一名异端和迫害者发挥强有力的功效,可能还放大和提升他的本领。帝国的敌人经常感受到他的英勇,臣民能够觉察到他的公正,狄奥菲卢斯的英勇过于轻敌而没有成果,自以为是的公正极为专制和残忍。他举起十字架的旗帜对抗萨拉森人,五次远征行动获致的成就,最后一次重大的失利全部化为乌有。祖先的城市和他自幼生长的阿摩里乌姆(Amorium)夷为平地,军事方面蒙受的苦难使他得到“倒霉鬼”的绰号。统治者的智慧在于制定法律和选用官员,即使看起来他并没有任何动作,整个政府环绕他就像太阳系一样,完全以他为中心安静而守序的运转。
狄奥菲卢斯的公正仿效东方专制的模式,完全靠着个人的权威,没有规律可循,随着一己的理性或冲动,根本不考虑判决是否适用法律的条款,惩罚是否合于所犯的罪行。有名贫穷妇人投身到他的脚前指控有权有势的邻居,也就是皇后的兄弟在府邸建起很高的围墙,遮住她矮小居处的阳光而且空气也不流通。证明控诉确有其事,通常的裁定是对于原告的损失给予足够或丰厚的补偿,统治者却将府邸和土地全部判给这位妇人。然而过度的补偿方式还不能让狄奥菲卢斯感到满意,他的热忱将普通的违规视为犯罪的行为,不幸的大公剥去衣冠,当众在君士坦丁堡受到鞭笞的处分。微小的罪行或者是无心之失,就会使地位重要的官员像是郡守、财务官或卫队队长受到惩罚,流放边陲或施以伤残之刑,甚至用滚烫的沥青浇身或是活活烧死在大竞技场。极其恐怖的案例可能是出于观念的谬误或行为的任性,难免造成离心离德的作用,使有能力和智慧的市民不愿为他服务。
傲慢的国君产生自负的心理,认为是在运用他的权力和施展他的德行,地位低下的民众反而安全,对于居上位者面临的危险和受到的罢黜,不仅大声赞许而且幸灾乐祸。过分的严苛从某些程度看来反而产生有利的后果,在经过十七天仔细的验证,在城市和宫廷并没有发现抱怨或滥权现象,证明统治希腊人一定要施以铁腕,至高无上的审判官要以公众的利益作为他的动机和法律。然而对于谋逆的罪行或嫌疑,在审判时比其他的罪行更容易相信,处理的过程也更难以做到公平公正。狄奥菲卢斯对杀害利奥的凶手和他父亲的救命恩人,原本可以施以缓慢的报复行动,然而正是他们的罪行才能使他享受现有的权势。他的猜忌逼得采用暴虐手段,牺牲一个兄弟和一位君王保障自己未来的安全。
有一位波斯人是萨珊(Sassanides)王室的成员,放逐到君士坦丁堡,死于穷困之中,与平民的婚姻留下一个儿子,狄奥法布斯(Theophobus)在十二岁告知皇家的身世,后来他建立的功勋也能不忝所生。他在君士坦丁堡的皇宫接受教育成为基督徒和士兵,发展极为迅速,给他的军事生涯带来财富和荣誉,并与皇帝的姊妹结为连理,擢升的职务是指挥三万波斯人,他们都如同父亲辈,逃避伊斯兰教的征服者。这些部队双重感染佣兵的习气和宗教的狂热,竟然想要反叛他们的恩主,拥立自己的乡亲成为国王,形成分庭抗礼的局面。忠心耿耿的狄奥法布斯拒绝接受不法的建议,为了破坏叛徒的图谋,逃脱他们的掌握,投奔皇家兄弟的营地或皇宫。正在壮年的狄奥菲卢斯被迫将帝国的继承权留给他的妻子和年幼的儿子,要是他有识人之明和恢宏的气量,狄奥法布斯将是可以信任和具有能力的监护人。他的嫉妒和疾病激起猜疑之心,畏惧狄奥法布斯的德行会带来危险,无论是支持或反对,都会给孤儿寡妇造成损害。垂死的皇帝下令送来波斯王子的首级,带着狞笑认出他所熟悉的面孔,倒在床榻上说道:“狄奥法布斯已经不在人世了!”接着用战栗的声音说道:“快了,快了,狄奥菲卢斯也会跟着步上后尘!”
俄罗斯人有关政府和教会的策略方针,绝大部分是采用希腊人的做法,直到上个世纪沙皇的婚姻还保有很特殊的制度,不赞同自负和浪漫的观念,不是把各阶层和各行省的淑女全都找来,而是只有主要贵族家庭的女儿,在皇宫里等候君主的选择。狄奥菲卢斯的结缡也采取同样的方式,手里拿着一颗金苹果,在两列待嫁美女之间慢慢行走,他的眼睛停留在可爱的伊卡西娅(Icasia)身上,第一次的语言表达的确是很笨拙,君王只能说:“女色在这个世界上是祸害的根源。”她无礼的回答:“完全正确,陛下,她们也是行善的理由。”表现的机智有点装腔作势也不合时宜,使得皇家的爱慕者感到不快,带着嫌恶的表情转过头去,伊卡西娅进入修道院掩饰她所受的羞辱。
贤淑的狄奥多拉得到金苹果,她有良好的修养值得夫君的宠爱,却无法逃避他的苛刻要求。他在皇宫的花园看到一艘吃水很深的船正向港口驶去,发现里面装着贵重的叙利亚奢侈品,完全都是皇后的财物。他的判决是将整艘船放火烧掉,用严厉的言辞谴责贪婪的行为会使皇后堕落成为商人。他到临终已经别无抉择,还是把帝国和他儿子米凯尔的监护权委托给她,米凯尔成为孤儿只有五岁。狄奥多拉恢复圣像崇拜,使得“圣像破坏者”遭到灭绝,她的虔诚广受希腊人的爱戴,在宗教的狂热信仰当中,狄奥多拉始终念念不忘要使丈夫获得肯定和救赎。经过十三年审慎和节俭的统治,发现自己的影响力开始式微,很像当年艾琳面对的状况。她只有仿效前者的德行,并没有采取阴谋的手段夺取儿子的性命或政权,赶快急流勇退去过宁静的家居生活。她虽然有点怨言但是毫无抗拒的行动,只是悲悼一无是处的年轻人,他那忘恩负义的行为和伤天害理的罪恶,终究还是难逃毁灭的命运。
在尼禄和埃拉伽巴卢斯的继承人之中,我们迄今尚未发现有人要模仿他们的恶行。就罗马君主位高权重的角色而言,通常认为欢愉是人生的目标,把德性看成欢愉的寇仇。不论身为母亲的狄奥多拉对米凯尔三世的教育是多么关切,关键在于她那不幸的儿子在成人之前就已经登基为王。要是野心勃勃的母亲费尽力气去阻止理性的进展,也不能使洋溢的热情冷却下来,这种自私自利的策略给她的回报,是倔强年轻人的藐视一切和不知感激。他在十八岁就开始反抗她的权威,这时还未感觉到自己没有能力去管理帝国和个人的言行。狄奥多拉带着尊严和智慧从宫廷隐退,从此就是邪恶和愚行当道,这样一来要获得或保住皇帝的好感,就无法不丧失公众的尊敬。数以百万计的金银积存下来供应国家所需,为最卑鄙的宠幸任意浪费。他们纵容皇帝的激情也分享他的欢乐,他的母亲统治十三年以后,使他成为最富有的皇帝,任性浪费和挥霍的结果,被迫出售皇宫和教堂最名贵的摆设。
米凯尔三世就像尼禄喜欢剧院的娱乐,在这些方面一直想出人头地,要是不能胜过别人就会伤心叹息。然而尼禄对音乐和诗歌素有研究,很多地方能显示相当的品味;狄奥菲卢斯的儿子米凯尔三世的技艺并不那么高尚,只限于大竞技场的赛车。四个党派一直在扰乱首都的安宁,仍旧能娱乐生性懒散的群众。皇帝自己采用蓝派的制服,将其他三种敌对党派的颜色分给他的宠幸,参与极其卑劣而热烈的竞赛,他忘怀尊贵的地位和国土的安全。他禁止信差向他报告入侵的消息,免得在比赛最紧张的时刻转移他的注意力。在他的指示之下,连最重要的烽火也都要熄灭,快速联络的方式可以把警报从塔尔苏斯(Tarsus)传到君士坦丁堡。最能赢得他的信任和尊敬的是技术出众的赛车手,优胜的成绩往往获得极为丰硕的奖赏,皇帝参加他们在家中举行的宴会以及他们儿女的洗礼。在他赞颂自己能够与民同乐的时候,喜欢指责以前的君主会有冷淡和严肃的保守态度。尼禄堕落到违反自然的欲念为他摒弃,不断纵情于声色和酗酒斲丧他的身体。在午夜的饮宴之中,当他的情绪为酒精所燃起,受到刺激会下达最血腥的命令,要是他还存有任何人性的情感,就不应该有兽性的行为,只有当下属故意抗命才能收回成命。
然而米凯尔三世个性中最特殊的地方,是他对国家的宗教抱着亵渎神圣的讽刺态度。希腊人的迷信会引起哲学家的嘲笑,只是讥讽的口吻出于理性而且温和。要是一名年轻人竟然侮辱深受公众尊敬的人物,就是哲学家也会指责毫无知识的愚行。宫廷的弄臣授与教长的袍服,下面还有十二位大主教,由皇帝指定全部穿着教职的衣服。他们还滥用祭坛的各种圣器,在喝得烂醉如泥的宴会,用醋和芥末调出令人作呕的饮料用来代替葡萄酒举行领圣体的仪式,种种亵渎神圣的行为再也瞒不过全市的耳目。有一天是庄严的节庆,皇帝带着弄臣装扮的主教,骑着驴子在街上行走,遇到真正的教长率领一群教士,他们就用胡闹的喊叫和猥亵的手势,扰乱基督徒庄严的行列。米凯尔的宗教信仰所表现的举动,只是用来违犯理性的言行或是触怒虔诚的信徒,他从扮演圣母的角色手里接受剧中人物的冠冕,去侵犯一位帝王的坟墓,就是为了要把“圣像破坏者”君士坦丁的遗骨挖出来烧毁。变本加厉的行为使狄奥菲卢斯的儿子不仅可憎而且受到鄙视。每个市民为了要解救自己的国家,已经到忍无可忍的地步,就是那时的宠臣也极为担心害怕,惟恐靠一时兴起获得的好处会因一时兴起立即夺走。三十岁的米凯尔三世酒醉睡在寝宫遭人弑杀,主谋者受到拥立建立新的王朝,当初他曾被米凯尔提拔到掌握同样的位阶和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