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攻埃米萨和叶尔穆克会战(635—636 A.D.)
叙利亚[50]是最早发展农耕获得改进的区域之一,选择丰饶的地方作为目标倒是很有价值。由于邻近海洋和山地,加上广大的森林和充足的雨量,炎热的气候得到适当的调节,肥沃的土壤供应生存所需的物资,促进人类和牲口的繁殖。从大卫王时代到赫拉克利乌斯在位,整个国度布满古老而兴旺的城市,居民的数量众多而且生活富裕,虽然遭受专制政体和宗教迷信长时期的摧残,波斯战争在近期内造成重大的灾害,叙利亚对于沙漠掠夺成性的部落仍旧深具吸引力,使他们能够获得物质和金钱的报酬。从大马士革到阿勒颇和安条克是一望无垠的平原,距离是十天的行程,西边有曲折蜿蜒的奥隆蒂萨(Orontes)河[51]流过,可以引水灌溉农田。利巴努斯山脉有正向和逆行两重山脊,从北方向南延伸,位于奥隆蒂萨河与地中海之间,特别得到“凹地”的称呼,是指绵长而多产的山谷,南北两端的界限是两道峻岭,具有积雪不消的山峰。叙利亚因为地理的记载和征服的关系,其中有些城市并用希腊和东方的名字,我们可以指出埃米萨或霍姆斯、赫利奥波利斯(Heliopolis)[52]或巴贝克(Baalbec),前者是平原的主要城市,后者成为山谷的首都。在最后的基督徒凯撒统治之下,这些城市的防务坚强,人口众多,远处就可看见闪闪发光的塔楼,市区的面积宽广,布满公私各种建筑物,市民以积极的进取心著称于世,或者说态度非常高傲,他们富于资财,至少在各方面习于奢华的生活。处于异教信仰的时代,埃米萨和赫利奥波利斯两个地方全都耽溺于敬拜巴尔(Baal),也就是太阳神。他们的迷信和卓越的成就之所以式微,主要出于运道和财富产生变化。埃米萨的庙宇没有留下任何遗迹,想当年曾用诗歌将它比拟为利巴努斯山的绝顶。巴贝克的废墟虽然古代的作者没有见到,仍旧引起欧洲旅行家的好奇和留连。[53]神圣的庙宇经过测量有两百呎长,一百呎宽,正面的装饰是两排柱廊各有八根石柱,两侧各有十四根石柱,每根石柱有四十五呎高,由三个巨大的石块或大理石组成。科林斯式柱型的比例和叶饰表现希腊的建筑艺术,巴贝克从来不是首都,也没有国君居留,我们无法理解雄伟的建筑所需经费来自何处,难道是私人慷慨解囊?还是城镇的大力支助?[54]
萨拉森人攻占大马士革,开始向赫利奥波利斯和埃米萨前进,我不愿再重复叙述有关战争的细节,前面已经有很大的篇幅加以介绍。有关军事的行动与作为,他们的策略与刀剑同样有用,会将短期和个别的休战协议瓦解敌人的联盟。他们习惯叙利亚人时友时敌的反复态度,熟悉对方在语言、宗教和习性方面的观念。在他们发起围攻作战之前,先用暗中购买的方式,将所有城市的仓库和军械消耗一空。他们对于富有或顽固的俘虏增加要求支付的赎金,仅仅卡尔基斯(Chalcis)的税赋就要五千英两的黄金、五千英两的白银、两千件丝质长袍和用五千匹驴子装运的无花果和橄榄。无论休战协议还是投降条约都会忠实遵守,哈里发的部将承诺不进入已经降服的巴贝克,就很安静留在自己的帐幕保持稳重的态度,只有相互倾轧的党派请求外国主子的干预,他才会采取适当的行动。他们在两年之内,征服叙利亚的平原和山谷。然而教徒领袖认为进度过于缓慢,萨拉森人流出悔悟和愤怒的眼泪,对于自己所犯的过失感到痛心,于是向他们的首领异口同声提出呼吁,要求他领导大家进行圣战,完成真主的使命。最近在埃米萨城外发生一件事故,有位阿拉伯青年是卡勒德的表弟,在那里大声喊叫:
我以为看到黑眼睛的姑娘们在向我张望,只要有任何一位出现在这个世界,所有的人为了爱她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我看到其中有一位手里拿着绿色丝绢,还有一件宝石头巾,她向我招手要我赶快过去,然后对我说:“我爱汝。”
这些话使基督徒有了借口,说他不论到哪里都会带来灾祸,终于霍姆斯总督让人投出一根标枪,将这位年轻人射死在该地。
萨拉森人为了对付东罗马帝国的军队,有责任要运用作战英勇和宗教狂热的全盘力量。东罗马帝国皇帝因为一再失利获得惨痛的教训,知道沙漠的盗匪正着手正规和永久的征服并且很快就会成功。来自欧洲和亚洲各行省的八万士兵,海陆并进运送到安条克和凯撒里亚。全军有六万轻装部队,全由迦山(Gassan)部族的基督徒阿拉伯人组成,聚集在最后一位国君贾巴拉(Jabalah)的旗帜之下,担任前锋开始进军。这也是希腊人的箴言:切割钻石时最有效的工具还是钻石。赫拉克利乌斯避免麾下官兵在战场上涉险,不知他基于个人的傲慢还是对未来的失望,竟然下达非常专横的指令,要用一次会战决定战争的胜败和行省的命运。叙利亚人愿意追随罗马和十字架的旗帜,一个胡作非为的主子行事偏袒而且残忍,激起贵族、市民和农人不满的怒火,因为他把叙利亚人当做臣民一样的压迫,也把他们当做外人一样的藐视。一份细作的报告详述庞大的准备工作,送到萨拉森人在埃米萨的营地,穆斯林的首长虽然有战斗的决心,还是召开会议进行讨论。阿布·欧贝达基于信仰,期望留在原地成为光荣殉教的烈士,明智的卡勒德建议保持颜面主动退却,撤往巴勒斯坦和阿拉伯的边界地区,在那里等待己方的援军及不信者的攻势。马不停蹄的信差很快从麦地那的宝座前面兼程赶回,带来欧玛尔和阿里的祝福,以及先知遗孀的祈祷和八千信徒的增援部队。他们在前来的路途上击溃希腊人的一支分遣部队,等到达叶尔穆克(Yermuk)河的营地与弟兄会合,传来令人大为兴奋的信息。卡勒德已经大败迦山部落的基督徒阿拉伯人,使他们溃不成军,四散奔逃。
赫尔蒙(Hermon)山位于波斯拉的附近,高地的泉水在德卡波里斯(Decapolis)[55]平原成为激流,这个区城也称十城之地。海洛马克斯(Hieromax)河被误传为叶尔穆克河,经过很短一段流程以后,注入太巴列(Tiberias)湖[56]之中。在这条名不见经传的溪流两岸,发生一场漫长而血腥的战斗(636年11月)。就在极关紧要的时刻,公众的需要和阿布·欧贝达的谦虚,使最有能力的穆斯林负起指挥的责任。卡勒德在正面亲自督战,他的同僚把自己的位置设在后卫,阿布·欧贝达受人尊敬的容貌和风度,以及看到穆罕默德展示在卡伊巴城外的黄旗,使得混乱状况的想要逃亡的士兵恢复秩序,再度投身战场。德拉尔的姊姊带着一群阿拉伯妇女组成最后的阵线,她们接受征召来参加圣战,对于运用弓箭和长矛都非常熟练,就是在遭到囚禁的时候,也会防护自己的贞节和宗教,绝不能让未受割礼的敌人强奸得逞。[57]将领鼓舞士气的讲话简短有力:“你们的前面是来世的乐园,退后就会堕入地狱永不超生。”然而罗马骑兵的攻击是如此猛烈,阿拉伯人的右翼遭到突破,开始与主力分离。他们陷入一团混战之中,被迫后退三次,在妇女的厉声咒骂和拳打脚踢之下,转过身去重新发起三次冲锋。阿布·欧贝达利用作战行动的空隙探视弟兄们的帐幕,为了延长他们的休息时间,把两个不同时段的祈祷重复朗诵一次,亲自包扎他们的伤口,用适切的言辞安慰他们,说不信者只能获得痛苦无法享用报酬。四千零三十名伊斯兰教徒葬身在战场,由于亚美尼亚弓箭手的战技出色,使得七百人可以吹嘘他们在服役中立下大功,以致于失去一只眼睛。
叙利亚战争的老兵认为这一天的困苦和战况的变化前所未见,同样产生决定性的影响:数以千计的希腊人和叙利亚人丧生在阿拉伯人的刀剑之下,很多人战败在森林和山区接着惨遭屠杀,或是找错徒涉的地点为叶尔穆克河的激流淹死。不论损失是多么夸大[58],基督教的作者深感悲悼,认为是他们的罪孽遭到血流漂杵的处罚。罗马将领曼纽尔(Manuel)战败死在大马士革,也有人说他在西奈山的修道院得到庇护。迦山的国君贾巴拉在拜占庭的宫廷当流亡人士,对阿拉伯的生活方式极为怀念,自己何其不幸竟会选择基督教的事业。[59]他一度想要接受伊斯兰教的信仰,由于在麦加的朝圣期间,他受到激怒殴打一位弟兄,惊慌逃走以躲避哈里发主持正义的严厉处分。胜利的萨拉森人在大马士革享受一个月的欢乐和休息,阿布·欧贝达用审慎的态度分配战利品,每个士兵和他的马匹都可以分得一份,阿拉伯血统出身的高贵战马得到双份的奖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