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罕默德的性格作风、私人生活和妻妾后裔
穆罕默德去世，应该盖棺论定他一生的功过，对于这样一位极为特殊的人物，应该决定到底称他为狂热信徒还是江湖骗子更为适当。即使我与阿卜杜勒的儿子有很深的私交，这件工作仍然相当困难，不能保证能够恰如其分。相距十二个世纪的时空，我只能透过香火弥漫的宗教隐约注视他的身影，就算我能描绘出某一时刻的形象，那也只是一种飘浮的类似之感，并不完全适合于希拉山的孤客、麦加的导师和征服阿拉伯的君主。这场巨大革命的领导人似乎具有虔诚和沉思的天性，婚姻使他脱离困苦的处境，决心避免走上野心和贪婪的道路，直到四十岁还过着清白的牛活，很可能默默无闻一辈子不为人知。一神论的概念最能迎合自然与理性，只要同犹太人和基督徒谈话，他们便会告诉穆罕默德，麦加的偶像崇拜是多么的丑鄙可耻。身为一个人和市民有责任要宣扬获得救赎的理论，把自己的民族从罪孽和过失的困境解救出来。心灵的力量要是执着一个目标，便会将普通的义务转变为特殊的天职，基于个人的理解或幻象产生炽热的联想，使人认为是来自上天的启示，极其用心的思考也会在狂喜和幻影当中消失无踪，内在的激情是隐形的监视者，赋予的形象和属性描述为真主的天使。从狂热信徒到江湖骗子的进展不仅危险而且易于失足，苏格拉底的神灵提供令人难忘的例证，那就是一个聪明的人如何欺骗自己，一个善良的人如何欺骗别人，以及在自我迷幻和存心作假之间，如何使良知沉溺于混杂和中庸的两难状况。
人们基于善意，相信穆罕默德的原始动机不外乎纯洁和真正的仁慈，只是一个有人性弱点的传教士，不可能喜爱生性顽固的不信者，他们拒绝他的主张，藐视他的论点，还要迫害他的生命。他可以原谅个人之间的争执，却一定会依据律法的要求痛恨真主的仇敌。穆罕默德的胸中燃起骄傲和报复的严苛激情，就像尼尼微的先知一样，要毁灭受到他谴责的叛徒。麦加的不公和麦地那的抉择，使得普通市民摇身一变成为君王，卑微的传道士能够领导军队。他的宝剑按照圣徒的先例加以神圣化，大能的神明使有罪的世界饱受瘟疫和地震的灾难；可能为了授意人们皈依或给予责罚，才让事奉他的人有战斗的勇气；为了行使政府的统治权力，他被迫减轻严峻的宗教狂热作风，有时还要顺从追随者的偏见和激情，甚至利用人类的罪恶当做获得救赎的工具。欺骗、叛逆、残酷和不公的行为，经常有助于信仰的宣传。对于从战场上逃生的犹太人或偶像崇拜者，穆罕默德指使或赞同对他们进行暗杀的行动。可耻的事件一再发生，穆罕默德的形象必定逐渐受到污蔑和损毁。一位先知要在个人和社会的德性方面有表现，才能在信徒和友人中间维持良好的名声，诸如此类罪恶的习惯产生的影响，形成无法弥补的缺失。
在穆罕默德的最后几年，野心成为主宰一切的情绪，只要是政治家难免会有所怀疑，认为他对年轻人的宗教狂热和入教者的浅薄无知[135]，必然会在暗中偷笑（这个大获成功的江湖郎中）。要是哲学家则会表示，教徒的轻信和先知的成功，更会额外加强完成神圣使命的保证，使他的利益和宗教密不可分联系在一起，只有他获得神的特许，免于法律和道德的约束，即使放纵自己的行为，深信他的良心会得到抚慰。如果他还保有丝毫纯良天性，穆罕默德的罪孽在于把它当成诚挚的证据。只要获得真理的支持，欺骗和谎言的手法或许可以减轻所犯的罪行。他为了达成重要和正义的目标，对于手段的卑鄙才不会感到难堪。甚至在一位征服者或教士的身上，我也会偶尔察觉表现真正人性的一言一行。穆罕默德的命令规定，出售奴隶的时候，母亲不得与她的子女分离，看来或许可以缓和史家的谴责之辞，使他们难以开口。[136]
见识高人一等的穆罕默德[137]厌恶皇室的排场，真主的使徒参与由奴仆担任的家务工作，他亲自生火、打扫、挤奶、修补自己所穿的鞋子和羊毛衣服。他虽然瞧不起隐士的悔罪和修行，却还是能舍弃虚荣的生活，就像阿拉伯人或士兵享用极为简单的饮食。他遇到盛大的节日会用丰硕的农村食物宴请所有的友伴，至于在平素的家庭生活，先知的炉灶经常几个星期不会生火。他以身作则厉行禁酒，饥饿只吃少量大麦面包。虽然他极为喜欢牛奶和蜂蜜的味道，经常的饮食却不过是椰枣和清水。香料和女人这两种情欲享受合乎天性的要求，在宗教上不加禁止。穆罕默德非常肯定的说明，纯真无害的欢愉可以增强虔诚的信仰。炎热的气候使阿拉伯人的血脉贲张，古代的作家早已注意到他们淫荡的气质。放纵的行为完全靠《古兰经》的民事和宗教规定加以节制：乱伦的联姻受到谴责；数量无限的多妻制最后定为四个合法的妻妾[138]，她们有轮流过夜和支配嫁妆的权利；对于离婚的自由并不鼓励；通奸当做重罪给予严惩，不论男女发现苟合一律给予一百皮鞭的处分。[139]从而表明立法者清醒而理性的教谕，只是在个人的私生活，穆罕默德放纵男性的欲念，滥用先知的职能。一次特别的启示使他免于律法的规范，他却强加在整个民族的身上。所有的女性毫无保留可以任他为所欲为。奇异的特权就虔诚的穆斯林看来，只会引起羡慕和尊敬，不会带来反感和嫉妒。
要是我们想起智者所罗门有七百名妻室和三百名侍妾，反而会称许这位阿拉伯人何其谦虚，他只娶了十七或十五名妻子，可举出十一名妇女单独住在麦地那先知房屋的四周，轮流享受婚姻生活所带来的宠爱，特别令人感到不可思议之处，身边的女人除了阿布伯克尔的女儿艾莎，全部都是寡妇。艾莎无疑是处女，她和穆罕默德举行婚礼仅有九岁（那里的气候竟然使人早熟到这种程度）。她的年轻、貌美和性情能够具有优势的地位，获得先知的专宠和信任，穆罕默德过世以后，阿布伯克尔的女儿有很长一段时间被尊为信徒之母。艾莎的行为曾经启人疑窦而且非常轻浮，在一次夜间的行军她偶然留在后面，第二天早晨才与一名男子回到营地。穆罕默德的本性十分嫉妒，真主的启示使他确认她的清白，于是斥责出面指控的人，为了家室的安宁特别颁布一条法令：除非有四名男性证人亲眼看到通奸行为，否则不能对一名妇女定罪。[140]他与扎伊德的妻子泽妮布（Zeineb）以及一名埃及女俘虏玛丽私通，使得多情的先知完全不顾自己的名声。扎伊德是他释放的奴隶，后来成为养子，他在扎伊德家里从单薄的衣服中看到泽妮布美丽的身体，立即大声发出赞美和爱慕之情。自由人出于奴性或感激之心，非常了解他的暗示，毫不犹豫满足恩人的爱情。克尽孝道的关系引起一些怀疑和物议，加百列天使从天堂下来协助处理此事，废除双方的收养关系，温和的斥责先知有负真主对他的恩惠。
欧玛尔的女儿海弗娜（Hafna）是他的妻室之一，意外看到穆罕默德在她的床上与埃及女俘虏玛丽拥抱在一起，海弗娜答应保守秘密也原谅他的行为，穆罕默德发誓不再跟玛丽发生关系。双方都不再提这段交往，加百列却再次带着《古兰经》的一节经文降临，解除他所承诺的誓言，让他可以尽情享受俘虏和侍妾，根本不要理会妻室的怨言。于是他与玛丽在一个隐蔽的地点单独相处三十天，以遵从天使的命令。等到他的爱情和报复得到满足，就把十一个妻子召唤到面前，谴责她们不听从他的指示和言行不够检点，并且威胁要与她们离婚，无论是今生来世都完全断绝关系。这可是令人心惊胆战的判决，因为任何人只要与先知发生肉体关系，就完全丧失第二次结婚的希望。穆罕默德荒淫无度或许起于传说中的天赋异秉，他的男子汉雄风等于三十个亚当子孙，先知完成第十三个功业的能力，可以媲美希腊的赫拉克勒斯。此外更为严肃而获得认同的理由来自他对卡蒂嘉的忠贞，在长达二十四年的婚姻生活当中，年轻的丈夫一直放弃多妻制的权利。可敬贵夫人高傲或柔情，从来不曾因为情敌的出现而受到侮辱。穆罕默德在卡蒂嘉死后将她算为四个完美妇女之列，其余三位便是摩西的妹妹、耶稣的母亲和他最爱的女儿法蒂玛（Fatima）。艾莎仗着年轻貌美很骄傲的问道：“卡蒂嘉不是已经很老了吗？真主不是用更好的人来取代她了吗？”穆罕默德怀着真诚的感激之情说道：“你说的不对，凭着真主之名，没有人比她更好。当人们看不起我的时候，她始终相信我。当我受到世人的迫害陷入潦倒的困境，只有她解救我。”
宗教和帝国的创始人渴望众多的子息和嫡系继承人，一夫多妻制的最大好处是能增大机会。穆罕默德最后还是完全失望，无论是身为处女的艾莎或他所娶正在盛年而证明有生殖能力的十个寡妇，在他全力效命之下始终没有成果。卡蒂嘉的四个儿子都在童稚之时天折，埃及侍妾玛丽生了易卜拉欣（Ibrahim）受到他的专宠，先知对只活了十五个月就死亡的幼儿流泪哭泣。他用坚定的态度忍受仇敌在背后说些风凉话，对于穆斯林教徒的奉承或轻信加以劝阻，向他们提出保证，一个幼儿的死亡不会引起日蚀。卡蒂嘉同样也生下四个女儿，都嫁给最忠诚的门徒，三个年长的女儿早于父亲过世，只有法蒂玛最得他的信任和欢心，后来成为堂叔阿里的妻子，繁衍的后裔获得举世盛名。阿里和他的子孙所建立的功勋和遭遇的不幸，等于提早告诉我他们会成为萨拉森人的哈里发，众所周知的头衔用来称呼教徒领袖，他们是真主的使徒在世上的代理者和继承人。[14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