匈牙利人的建国和“捕鸟者”亨利的胜利(889—972 A.D.)
土耳其人的各旗经过逃亡或胜利的漫长旅程,逐渐接近法兰西人和拜占庭帝国共有的边界(889 A.D.)。他们最早征服和最后定居的地区,在多瑙河流域的中部,上下游各以维也纳和贝尔格莱德为界,并且将潘诺尼亚的罗马行省包括在内,就是现在的匈牙利王国。广大和肥沃的土地原来被摩拉维亚人很轻松的占有,是一个使用斯拉夫尼亚人称呼的部落,后来被侵略者赶到范围很狭小的行省。查理大帝将一个含糊不清和虚有其名的帝国,向前扩张远及外斯拉夫尼亚(Transylvania)的边缘,等到他的嫡系子孙没落,摩拉维亚公爵对于东部法兰西王国的君主,不想再履行兵役和缴纳贡金的义务。私生子阿努夫(Arnulph)在一怒之下邀请土耳其人的军队入境(900 A.D.),他们才能冲过真正或想象的边墙,此举无异引狼入室,是极为不智的举动。
日耳曼国王遭到卖国贼的谴责,背叛基督教的信仰和统治。终阿努夫一生,匈牙利人出于感恩或畏惧而受到遏止,等到其子刘易斯(Lewis)在位的幼年时代,发现他们开始侵略巴伐利亚,完全采用西徐亚人速战速决的方式,在一天之内周长约五十哩的地区遭到洗劫和毁灭。发起的奥格斯堡(Augsburgh)会战[27],基督徒维持优势直到白天第七个时辰,土耳其骑兵部队运用佯装溃逃的策略,诱使他们中计面临惨败。战火蔓延到巴伐利亚、士瓦本(Swabia)和弗朗科尼亚(Franconia)几个行省,匈牙利人让最强悍的男爵训练家臣,加强城堡的防御力量,等于助长无政府的统治局面。
到处林立的市镇围墙和筑城源于灾祸频仍的时期,敌人也已经克服距离的限制因素,几乎在转瞬之间,可以让圣加尔(St.Gall)的海尔维第亚(Helvetian)修道院,以及位于北部海岸的城市不来梅(Bremen),全部化为一堆灰烬。大约有三十多年的时间,日耳曼帝国或王国忍受缴纳贡金的羞辱,解除武装失去抵抗的能力,受到威胁要掳走他们的妇女和子女成为俘虏,把所有年龄在十岁以上的男性全部杀光,可说是最严重和最有效的恐吓。我既没有能力也没有意愿继续叙述匈牙利人越过莱茵河的进展,只是我要提及另一件非常惊愕之事,那就是法兰西的南部行省受到暴风雨的袭击,躲在比利牛斯山后面的西班牙,居然看到难以抗拒的异族在迅速接近而大为惊愕。[28]匈牙利人先是想入侵附近的意大利地区(900 A.D.),后来从设置在布伦塔(Brenta)的营地,看到新发现的国家实力非常强大而且人口众多,难免产生敬畏的心理。他们请求允许撤离此地,傲慢的意大利国王竟然严辞拒绝,他的固执和轻率付出的代价是两万基督徒的性命。
在西部帝国的城市当中,皇室所在的帕维亚(Pavia)不仅名声响亮而且雄伟壮观,罗马的卓越地位只不过来自使徒的遗骸。匈牙利人倾巢来犯,帕维亚烈焰四起,四十三座教堂化为一片焦土(924 A.D.),对人民大开杀戒,只赦免两百多个可怜虫,在家园尚在冒烟的废墟,他们还收集到几个蒲式耳的金银(多么含糊的夸大之辞)。从阿尔卑斯山到罗马和卡普阿附近区域,每年都遭受定期的大规模入侵,那些逃过一劫的教堂回响着心惊胆战的连祷文:“主啊!拯救我们免于匈牙利人弓箭的危害!”圣徒充耳不闻或是冷酷无情,蛮族的洪流席卷而过,一直到卡拉布里亚(Calabria)的尽头才停止。[29]匈牙利人最后接受对方提出和解协议,每个意大利臣民按人头付费,十个蒲式耳的银两送进土耳其人的营地。然而用谎言来对付暴力是顺理成章的办法,强盗在丁口的数目和金银的成色两方面都受到欺骗。位于东边的匈牙利人要对抗保加利亚人,双方势均力敌就会引起冲突。保加利亚人的宗教信仰禁止与异教徒建立联盟关系,他们所处的位置成为拜占庭帝国能够拒止敌人的障碍。
等到障碍完全排除(924 A.D.),君士坦丁堡的皇帝看见土耳其人的旗帜有如潮涌,有名最大胆的武士竟敢向着金门投掷战斧。希腊人的计谋和财富转变攻击的方向,匈牙利人对于撤军感到自豪,因为他们迫使强悍的保加利亚人和尊贵的凯撒,愿意双手奉上贡金。[30]在同一场战役里面,他们发起遥远和快速的作战行动,似乎夸大了土耳其人的战力和数量,提到勇气还是值得赞扬,一支三百到四百名骑士的轻装部队,常常对着帖撒洛尼卡和君士坦丁堡的城门,进行最大胆的入侵行动。在9和10世纪天灾人祸连绵不断的时期,欧洲从北面、东面和南面忍受三重惩罚的痛苦,诺曼人、匈牙利人和萨拉森人有时践踏同一块饱受蹂躏的土地,野蛮的敌人就像荷马所说那样:一只撕裂的雄鹿尸体上面,有两只狮子在咆哮。[31]
撒克逊的君王“捕鸟者”亨利(Henry the Fowler)和奥托大帝,完成拯救日耳曼和基督教世界的丰功伟业,经由两场令人难忘的会战,永久粉碎匈牙利人的势力。[32]英勇的亨利在国家受到侵略之际(934 A.D.),从病床上一跃而起,他的心灵充满活力,靠着审慎和明智的作为获得成功。开始战斗的那天早晨他说道:“战友们!维持战线的队形,用盾牌挡住异教徒第一击射出的箭雨,发起同等速度的进袭,用长矛阻止他们第二击的冲锋。”他们服从命令,击败敌人。梅泽堡(Merseburgh)有幅历史性的图画,描绘亨利的面容或至少展现他的性格,在一个蒙昧无知的时代,他相信美术能使他的令名享誉千古。[33]又经过二十年(955 A.D.),那些在亨利剑下身亡的土耳其人,他们的子侄辈又开始侵犯传给其子的帝国,就最低的估计这支大军不会少于十万名骑兵。他们受到国内倾轧党派的密邀,日耳曼的防务因阴谋叛逆而敞开,匈牙利人很快扩展势力越过莱茵河与默兹河(Meuse),进入法兰德斯的内陆腹地。
积极和审慎的奥托大帝着手肃清阴谋活动,要西部的君王认清当前的局势,除非能够彼此建立互信互助,否则一定会丧失他们的宗教和国家。整个民族的实力集结在奥格斯堡的平原,按照行省和部落的分配名额,编成八个军团发起行军和战斗:巴伐利亚人组成第一、第二和第三军团;第四军团是弗朗科尼亚人;第五军团是撒克逊人,由君王直接统率;第六和第七军团由士瓦本人组成;第八军团是一千名波希米亚人,担任大军的后卫。他们的力量在于纪律和英勇,再用谋略和迷信加强,须知迷信在面对强敌的状况之下,才当得起高尚和有益的字眼。士兵用斋戒净化心灵,营地受到圣徒和殉教者遗骸的祝福,基督教的英雄挂起君士坦丁的佩剑,手里握着查理无坚不摧的长矛,挥舞圣莫里斯(St.Maurice)的旗帜,莫里斯曾经担任底比斯军团的长官。然而奥托最坚定的信心在于圣矛,其上镶嵌十字架的铁钉,这件沾染基督宝血的遗物,是他的父亲用战争的威胁和一个行省作为礼物,从勃艮第国王手里强行索取。他们预期匈牙利人会出现在大军的前面,谁知对手却秘密渡过莱希(Lech)河——这条巴伐利亚的河流注入多瑙河——然后转到基督徒大军的后方,开始抢劫辎重行列,使得波希米亚和士瓦本的军团一时为之大乱。弗朗科尼亚人恢复会战的态势,他们的公爵是英勇的康拉德(Conrad),在精疲力竭的休息之际被箭矢贯穿。撒克逊人在国王的亲征下奋战到底,他的胜利就功勋和重要性而言,超过近两百年来所有将领所获得的成果。
匈牙利人的损失主要在于人员的逃走而非作战伤亡,四周有巴伐利亚的河流围绕,过去的残酷行为使他们丧失宽恕的希望。三位被俘的王侯吊死在拉蒂斯邦(Ratisbon),为数甚众的战俘惨遭杀害或就此残废,逃亡的难民要是胆敢在自己的家乡现身,就会受到定罪以致终生穷困不堪而且备受羞辱。现在整个民族遭受挫折,已经表现出谦恭的态度,匈牙利最容易进入的关隘,都用壕沟和防壁来加强守备的能力。不幸的灾难才会使人接受节制与和平的劝告,西方的强盗只有听天由命展开洗心革面的生活。他们的下一代受到一位有见识君主的告诫(972 A.D.),肥沃的土地可以加倍生产各种农产品,经过交易可以获得更多的利益。当地的种族有土耳其人和芬尼克人的血统,后来西徐亚人或斯拉夫尼亚人建立新殖民地,就与他们的后裔混杂起来[34],又从欧洲各国输入数以千计最强壮和勤奋的俘虏。等到盖萨(Geisa)与一位巴伐利亚的公主结缡,获得日耳曼贵族的位阶和产业。[35]盖萨的儿子授与王室的头衔,阿帕德家族统治匈牙利王国三百年。生而自由的蛮族不会羡慕帝王的威严,人民维护他们不容剥夺的权利,可以推选、罢黜和惩处国家世袭的公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