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拉伯人的登陆行动和进军过程(710—711 A.D.)
穆萨对位于国外土地的叛徒和不信者,肯定他们会遵守信用而在投入己方的大军之前,先进行危险性较小的试验,可以测知他们的力量和真实的状况。一百名阿拉伯人和四百名阿非利加人,从丹吉尔或休达乘坐四艘船渡海,他们下船的地点在海峡对面的海岸,特别用塔里夫(Tarif)酋长的名字来为这个地方命名,历史上值得纪念的日期[132]是回教纪元91年的斋月,或是凯撒征服西班牙的纪元748年7月[133]或基督纪元710年7月。他们从登陆的位置行军十八哩,通过一个多山的地区到达朱利安的城堡和市镇[134],并且将这个地点叫做绿岛[现在仍然称为阿尔及泽尔(Algezire)],经由一个绿油油的海岬到达海边。他们受到友善的接待,很多基督徒参加他们的阵营,侵入生活富裕而又毫无防卫的行省,获得极为丰硕的战利品,还能够安全归去。顺遂的状况在军中袍泽之间传播开来,成为获得胜利的最佳预兆。
到了第二年的春天,五千名老兵和志愿军在塔里克(Tarik)的指挥下登船,他是一位英勇过人而且战技精湛的战士,表现之佳已超过酋长的期望,忠实的盟友费尽心血供应所需的运输工具。萨拉森人在“欧洲之柱”或“欧洲之岬”登陆(711年4月)[135],后来以讹传讹成为耳熟能详的名字直布罗陀,要是按照阿拉伯文的原意是“塔里克山”(Gebel al Tarik)。设置的营地有一道壕沟,成为要塞最早的外围轮廓,后来落入我们同胞的手里,可以用来抵抗波旁王朝的诈术和权势。邻近的总督将阿拉伯人的袭击和进军向托莱多宫廷提出报告,罗德里克命令他的部将伊迪可(Edeco)前去追捕无法无天的异乡人,战败的消息传来,使他获得警告知道局势的严重。哥特王国的公爵和伯爵、主教和贵族接获皇家下达的召集命令,率领他们的追随者开始集结兵力。
根据一位阿拉伯史家的看法,罗德里克的头衔是罗马国王,理由是西班牙各个民族之间,无论是语言、宗教和生活习惯都极为类似。罗德里克的兵力全部约有九万到十万人,战力极为强大,使得敌军根本难以抗拒,问题是他们的忠诚和纪律要能与数量相配。塔里克的部队已经增加到一万两千萨拉森人,朱利安发挥影响力,吸引很多不满的基督徒,还有成群的阿非利加人抱着贪婪的心理,要尝试《古兰经》在尘世享用的福气。加的斯(Cadiz)附近有个称为泽里斯(Xeres)的小镇[136],所以大名鼎鼎是该地的会战决定王国的命运(711年7月19日—26日)。注入海湾的溪流名叫瓜达雷提(Guadalete)河,将两军的营地分开,非常特别之处是连续进行三天的前哨战斗,双方旋进旋退而且伤亡甚重。两军到了第四天发起更为惨烈的决战,阿拉里克要是看到不成器的继承人,一定会感到羞耻而无地自容:罗德里克的头上戴着珍珠的冠冕,身穿金线和丝绣的飘逸长袍,躺在舁床或象牙装饰的车上,由两匹白色的骡子拖曳。
虽然萨拉森人的作战极为英勇,却在优势敌军的压迫下感到意志消沉,泽里斯平原上散布着一万六千名阵亡者的尸首。塔里克对还活着的同伴说道:“弟兄们!前面是敌人而后面是大海,要逃到哪里去?跟随你们的将领前进!我的决定是奋战到底,不是光荣的阵亡,就是将罗马国王踩在我们的脚下。”除了决定负嵎一战,他对朱利安伯爵非常有信心,因为伯爵与威提扎的儿子和弟弟建立秘密的通信和夜间的会晤。两位王子和托莱多的总主教占领最重要的阵地,及时的叛变使基督徒的列阵出现裂口,每位武士产生畏惧和疑惑的心理,要考虑本身的安全,哥特军队的剩余人员连续三天的逃走和被敌人追击,不是星散就是遭到毁灭的命运。罗德里克面临秩序大乱的状况,赶紧离开乘坐的车辆,骑上脚程最快的骏马奥雷利亚(Orelia)。他想逃避士兵用刀斧取他性命,反而更加羞辱的葬身在波提斯(Boetis)河或瓜达尔基维尔(Guadalquivir)河。发现他的冠冕、衣袍和坐骑散布在河岸,哥特君王的尸体已经丧失在波涛之中。
哈里发出于骄傲和无知,对于地位较低者的首级仍然感到满意,为了军事的凯旋而将头颅展示在大马士革皇宫的前面。勇气百倍的阿拉伯史家继续说道:“凡是从战场上逃走的君王,就会遭到不测的下场。”[137]朱利安伯爵深受罪行和羞耻之苦,唯一的希望是覆灭整个国家。泽里斯会战结束,他向胜利的萨拉森人提出最有效的行动方案:
哥特国王被杀,王子在你们的面前逃走,军队已经溃败,整个国家陷入惊惶失措的情势。只要有足够的分遣部队,就可以确保贝提卡(Boetica)地区的城市。要毫不耽搁亲自向皇都托莱多进军,趁着基督徒分心之际,来不及也无法平静下来选出新的国君。
塔里克听从他的建议。有一名罗马战俘和改信者,后来由哈里发亲授公民权,率领七百名骑兵突击科尔多瓦(Cordova)。他游过河流对市镇发起奇袭,基督徒被赶进大教堂,在那里负嵎顽抗达三个月之久。另外一支分遣部队荡平贝提卡的滨海地区,等到摩尔人的权势衰亡到了末期,狭窄的空间构成人口众多的格林纳达(Grenada)王国。塔里克从波提斯河向塔古斯(Tagus)河[138]行军,直接越过分隔安达卢西亚和卡斯蒂利亚(Castille)的莫雷纳(Morena)山脉,接着军队出现在托莱多的城下。[139]即使城门还在关闭的状况,最虔诚的正统基督徒已带着圣徒的遗骸逃走。胜利者同意签署一纸公正合理的投降条约:自愿的流亡人士在离开时允许携带他们的财产;七座教堂拨给基督徒作为礼拜之用;总主教和教士可以自由履行他们的圣职;僧侣可以从事或放弃他们的苦修;哥特人和罗马人对所有的民事和刑事案件,可以运用他们的法律和官员保留次级审判权。然而要是塔里克的公正可以保护基督徒,那么他的感激和政策主要是用来酬佣犹太人,由于他们在暗中或公开的协助,使他能够唾手获得最重要的城市,在这方面更是亏欠良多。
西班牙的国王和宗教会议对犹太人的迫害真是罄竹难书,经常要他们在放逐和受洗两条路作一选择,使得为社会弃绝的民族要抓住报复的机会。比较过去和现在遭遇的状况,就是确保忠诚最好的誓词。摩西和穆罕默德的门徒之间的联盟,一直维持到他们全面遭到驱逐的最后时刻。从托莱多的皇室政治中枢,阿拉伯人的领袖向北扩展他的征服范围,把现在卡斯蒂利亚和里昂(Leon)的领域都包括在内。没有必要列举在他接近之际马上屈服的城市,或者再度叙述“翡翠之桌”[140]的事迹:罗马人在东方将它当成掠夺物赶紧运走,哥特人在罗马将它当成战利品据为己有,阿拉伯人最后将它当成礼物送给大马士革的哈里发。等到越过阿斯图里亚斯山脉,滨海的城镇吉洪(Gijon)成为穆萨的部将前进的极限。[141]他用旅客的速度实施胜利的行军,从直布罗陀的山岩到比斯开(Biscay)湾距离是七百哩。陆地的尽头逼得他只有撤退,受到召唤赶回托莱多,要为自己僭越的行为提出辩解,为何趁着将领没有亲临就要征服一个王国。
西班牙在更为野蛮和混乱的情况之下,抗拒罗马人的武力达两百年之久,竟然在几个月之内被萨拉森人占领,非常急切的降服和签订条约,从记载得知只有科尔多瓦的总督是唯一的军政首长,没有提出条件顽抗到底,最后成为俘虏落到敌人手里。哥特人的统治在泽里斯的战场获得最终的判决,整个国家处于怀忧丧志的状况,王国的每个部分都拒绝再与敌手斗争,因为整体的联合力量已经被阿拉伯人击溃,何况连续两个季节的饥馑和瘟疫,早已将他们的实力消耗得所剩无几。有些总督急着要投降,在受到围攻之际夸大收集粮食的困难。为了解除基督徒的武装,迷信同样可以发挥最大的恐惧作用,狡猾的阿拉伯人鼓励有关梦境、征兆和预言的传闻,以及闯进皇宫一个房间时发现西班牙征服者命中注定的画像。然而烈焰留下的火花还是继续存在:有些绝不妥协的流亡人员,情愿在阿斯图里亚斯的山谷过着贫穷而自由的生活,强壮的山地人击退哈里发的奴隶,贝拉基乌斯(Pelagius)的宝剑变成正统基督徒国王的权杖。[14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