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西两个帝国的事务和教皇选举的权责(800—1060 A.D.)
查理的皇家尊贵地位用不同的名号向着东方宣布,他并没有把希腊皇帝看成父执辈加以尊敬,而是采用昆仲平等而又亲密的称呼。查理或许想与艾琳的交往能使用丈夫的身份,派往君士坦丁堡的使臣在谈话当中表达和平与友谊,并且可能隐瞒一桩与公主联姻的协议,野心勃勃的她已经抛弃作为母亲的神圣责任。两个帝国相距遥远而又无法融洽相处,虚有其表的联合到底真实状况如何,能够延续多少时间,可能发生何种后果,都无法加以臆测。拉丁人始终保持沉默倒是让我们感到可疑,也许是艾琳的敌人杜撰这类的传闻,用来指控她犯下叛逆的罪行,要将教会和国家出卖给西部的外邦人士。[105]法兰西的使臣是尼西弗鲁斯阴谋事件的旁观者,几乎成为举国同仇敌忾的受害人。
古代罗马的叛国背逆和亵渎神圣激起君士坦丁堡的怒火,有句谚语“法兰克人是好朋友和坏邻居”人人都朗朗上口。然而冲动的做法很危险,会刺激邻人采取报复行动,进军夺取君士坦丁堡,用圣索菲亚大教堂举行皇家加冕大典。经过一段迂回而又拖延的辛苦行程,尼西弗鲁斯的使臣到达位于萨拉(Sala)河岸的营地。查理在一个弗朗科尼亚的村庄,摆出盛大的排场打击拜占庭皇宫的虚荣,至少也要给他一个下马威。[106]希腊人连续引进四个接见的大厅:第一个大厅有位衣着华丽的贵人高坐在上,他们正要俯下身体行跪拜礼,他告诉他们说他仅是皇帝的奴仆,是皇家马厩的管理人。类似的误会和答话在几个房间重复出现,陆续露面是内廷伯爵、皇宫管事和寝宫总管。使臣越来越无奈和焦急,一直到觐见厅的门打开,他们看到真正的国君坐在宝座上面,到处摆满来自外国的奢侈品,平日他对无用之物极为藐视。四周围绕获得胜利的军事首长,身为将领受到他的宠爱和尊敬。
两个帝国签订和平与联盟的条约,划定东部和西部的国境,以目前主权所及的地区为准。不过希腊人很快忘记令人羞辱的平等,或是仅仅记得要去痛恨勒索他们的蛮族。基于短暂的联合感受的美德和权力,他们用极为推崇的礼节向神圣的查理致敬,用罗马皇帝的称号向他欢呼。等到他那虔诚的儿子就失去应有的资格,拜占庭的书信是如此称呼:“致国王或自称为法兰克人和伦巴第人的皇帝”。一旦权力和美德都已经绝灭,他们剥夺刘易斯二世世袭的头衔,使用蛮族对国王的称呼,等于将他贬低到拉丁的诸侯此一阶层。刘易斯二世的答复[107]就可以看出他的懦弱,只能用渊博的学识从神圣和世俗的历史提出证明,国王的称号和希腊的皇帝是同义字。如果在君士坦丁堡,皇帝的头衔赋予专属而至高的意义,他的权利就来自祖先和教皇,正好可以分享罗马皇帝的荣誉。奥托统治时期也发生类似的争论,他们的使臣生动描述拜占庭宫廷的傲慢无礼。[108]希腊人乐于藐视法兰克人和撒克逊人的贫穷无知,在他们最终面临衰亡之际,拒绝让日耳曼的国王滥用罗马皇帝的头衔。
身为皇帝在教皇的选举当中,继续运用他们得之于哥特和希腊君王的权力,罗马教会的世俗产业和宗教审判更增加拥有特权的重要性。在基督教的贵族政体里面,教士的主要成员仍然组成一个元老院,协助主教执行管理工作,或是填补主教的空缺。罗马划分为二十八个牧区,每个牧区有一位红衣教士或长老负责治理,这个头衔的起源无论是多么普遍和谦恭,还是渴望与登基的国王一争高下。他们的数量增加来自最重要的议员有七位辅祭、拉特兰宫的七位内廷审判长,还有教堂的显要人物。教会的元老院接受罗马行省七位红衣主教的指导,他们每周都要到拉特兰宫去处理事务,留在城郊的奥斯蒂亚(Ostia)、波尔图(Porto)、维利特里(Velitrae)、图斯库卢姆(Tusculum)、普拉内斯特(Praeneste)、蒂伯尔(Tibur)和萨宾(Sabines)等教区的时间较少。同时他们要分享教廷的荣誉和权威,教皇一旦逝世,掌权的主教推荐一位继承人给红衣主教团投票选举[109],产生的结果经由罗马民众的欢呼或叫嚣加以批准或拒绝。
然而公正的选举过程仍旧会出现问题,因为要等到教会的拥护者皇帝亲自表示认可和同意,否则教皇不可能合法任职。皇家委员会立即审核选举程序的形式和权限,不可或缺的事项是要先详细检查候选人的资格,他才接受效忠宣誓,同意用捐赠不断充实圣彼得的产业。经常发生教派分裂的状况,敌对一方的权利要求会屈从皇帝的裁决,他可以参与主教的宗教会议,竟敢审讯、宣判和惩处一个犯罪教皇的罪行。奥托一世将一项协议强加于元老院和人民,保证他们提出的候选人能为国君接受。[110]他的继承人期待或阻挠他们的选择,就将罗马的圣职赐给自己的秘书和教师,有点像在科隆或班贝格(Bamberg)主教辖区的做法,不论任何一位法兰克人或撒克逊人建立多大的功绩,他的名字本身就可以证实外国势力的干涉。全民的选举产生缺失,就会忽略特权的行为。如果竞争者受到红衣主教的排斥,可以求助于群众的热情或贪婪,梵蒂冈和拉特兰都沾染受害者的鲜血。举凡最有权势的元老院议员,像是托斯卡纳(Tuscany)的侯爵和图斯库卢姆的伯爵,使教廷受到长期而可耻的奴役统治。
9世纪和10世纪的教皇受到暴君的侮辱、囚禁和谋杀,等到教会的产业丧失或被人霸占,陷入贫穷的处境才会遭到不幸的待遇,教皇不能支持罗马这个君王国家,也不能遂行教士应尽的善行。[111]玛罗齐娅(Marozia)和狄奥多拉是一对高张艳帜的姊妹,靠着财富和美丽发挥影响力,用政治活动和风流韵事进行不法的密谋。她们有很多入幕之宾,其中最奋发图强的爱人获得罗马的法冠,统治的方式[112]可以让人联想到黑暗时代[113]传说[114]中的女性教皇。[115]玛罗齐娅的私生子、孙子和曾孙都曾经盘踞圣彼得教堂的宝座,像这种光宗耀祖的家谱倒是很罕见。她的孙子十九岁就成为拉丁教会的首领,在年轻和成人之时保持容光焕发的神色。各国的朝圣客带着证据当着奥托大帝的面前,在罗马的宗教会议对他的可耻身份提出控诉。就拿若望十二世来说,他拒用圣职的服装和礼仪,认为自己是教会的士兵,可以饮酒、杀人、放火、赌博和狩猎,对军人而言都不是让人感到羞辱的事。他公开买卖圣职,可能是穷困的结果。他做出祈求朱庇特和维纳斯亵渎神圣的行为,如果其言不虚,也不会有多么严重。然而我们读到一些让人感到惊奇的情节,玛罗齐娅的可敬孙儿与罗马的贵妇人通奸,公开姘居在一起,拉特兰宫变成卖淫的大本营。他强暴处子和孀妇,女性朝圣客不敢朝见圣彼得的墓地,以免在虔诚的礼拜过程为他的继承入侵犯。新教徒用带有恶意的心态乐于详述这个伪基督的品性,从深通世故的人来看,教士的恶行远没有美德所能产生的危险。
教廷在长期丑闻不断的状况之下,个性严峻和热心公益的格列高利七世加以改革和整顿。雄心壮志的僧侣奉献他的一生要达成两个目标。其一,律定红衣主教团在教皇的选举方面,具有自由意志和独立行使的职能,永远废除皇帝和罗马人民篡夺的权利;其二,确使西部帝国再度成为教会的采邑或封地[116],扩展尘世的统治权及于地球上面所有的帝王和王国。经过五十年的斗争,获得圣秩制度坚定的支持,每个成员的自由权与他们最高的职位有关,完成第一件规划的工作;第二项企图虽然获得部分成就,表面看来相当光彩,受到世俗权力的强烈反抗,最后由于人类理性的进步还是无疾而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