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咏往事

歌咏往事

民进苏州市委员会于2009年1月19日晚在金都大酒店举办牛年春节团拜会联欢活动,倩女靓男纷纷登台演唱,中共苏州市委统战部领导和民进苏州市委的副主委也都一展歌喉。我在众人的邀请下,“老夫聊发少年狂”,也唱了一首青海民歌——《在那遥远的地方》助兴。虽年逾70,嗓子锈蚀,唱得不好,但我的内心却是快乐的。

也许是天性使然,我从小就喜欢唱歌,且爱瞎琢磨,什么脑腔共鸣、胸腔共鸣、腹腔共鸣,乱试一气,居然也摸到一点发声技巧。从小学、中学到大学,我常混迹于业余歌咏团体,滥竽充数,还不时登台亮相,自鸣得意,自得其乐。如今回忆起来,有不少歌咏往事仍旧难以忘怀。

1963年夏,经过6年苦读,我从清华大学原子能专业毕业,来到了玉门关外我国最大的原子能基地工作,正赶上第一颗原子弹研制最关键的时期。当时虽然身在戈壁荒原,条件十分艰苦,但紧张的工作、火热的生活、成功的喜悦,教育着我,感动着我,激励着我。同年年底生产出第一批合格产品后,为了庆贺,也为了活跃职工业余生活,基地决定组织文艺汇演,我自告奋勇,毛遂自荐,承担了创作节目的重任。那真可谓激情泉涌、灵感喷薄,在很短的时间里我完成了诗歌大联唱《我爱戈壁滩》的创作,并亲自组织排练,担任领唱。演出大获成功,我一举获得了创作、演出两个一等奖,不仅就此奠定了我在这个万人大厂业余文艺队伍中创作和演唱的骨干地位,而且我还被领导看中,从车间调到厂部任技术秘书,这是我在创作和演唱这个节目时万万没有想到的。

由于我在各方面表现还不错,又有了多才多艺的虚名,于是得到了不少姑娘的青睐,很快我就从中选择了一位我心仪的山东姑娘作为恋人。1965年5月下旬,我们双双请了假,到江南水乡(我的家乡)和齐鲁大地(她的家乡)探亲、旅游。我们先南下苏州、上海、杭州,再北上泰安、济南,平生第一次登上了泰山。我们是头天从前山登顶,清晨看了云海日出,而后就沿后山小路下山。由于山路难走,且知者甚少,一路下来几乎没有什么行人。沿途风景旖旎、空气清新,又有恋人在旁相伴,心境格外舒畅,我情不自禁有一种想要高歌一曲的强烈冲动,于是就站在山坡上,不管不顾地唱了一首四川民歌——《山歌向着青天唱》。由于心情放松,我唱得忘我投入,歌声在山谷中回荡,自己都有点陶醉了。一曲歌罢,突然响起了一阵“好!”“逛山的再来一个!”的欢呼声,把我吓了一跳。原来在一片片果园里有许多果农在劳作,他们隐掩在树丛中,真令我十分意外。我想,如果我事先知道他们的存在,也许就不会有这样平静的心态,也就达不到这样自由松弛的演唱效果吧!

1968年8月1日,我被发配至祁连山下的“五七”农场,接受劳动改造。1969年秋,为迎接国庆20周年,基地要组织一台庆祝晚会,要求各单位自编自演文艺节目。当时可能找不到合适的人选,农场领导把我叫去,要我编演一个节目。我很看重这次编演节目的机会,因为这次演出让我登台亮相。我寻思:这不正是一次公开证明自己忠于党的好时机吗?于是,我用足心思,创作了一首男声合唱歌曲——《咱是毛主席的操作工》,并精心排练。虽然从一个连队百来号人中选出来的演员,谈不上拥有多么高超的演唱技巧和表演水平,但是由于我们的精神面貌特别好,唱出了基层连队战士的革命风貌,结果居然顺利通过层层审查,该歌曲被列入了庆祝晚会的正式节目单之中。虽然正式演出那天,我们的节目并不出色,但我仍十分激动,当晚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1969年11月我被任命为农场九班的副班长。不久,为了418工程试车投产的需要,上级领导派我这个技术骨干回基地工作。1970年春节前夕,上级领导又让我为毛泽东思想宣传队编演节目,借以慰问周围几个驻军部队。第一站演出是离基地40多千米车程的玉门镇农11师的驻地。为了这台节目换场的需要,我同另外三个人还排练了一个男生四重唱的节目。当时我考虑,“文革”期间,千歌俱废,只有样板戏和《东方红》等几首歌曲可唱,人们都听腻了。于是,我决定选几首外国歌曲。当然我是从官方认可的几个社会主义国家中选了三首歌:越南歌曲——《越南——中国》,朝鲜歌曲——《千里马之歌》和阿尔巴尼亚歌曲——《你那含苞欲放的花》。没曾想,演出效果出奇得好,观众的掌声、欢呼声几乎快把简陋的礼堂屋顶掀掉了。盛情之下,我们只好返场,但并未准备返场的曲目,只好将《越南——中国》又演唱了一遍,观众仍不罢休;我们只好又献唱了一首《千里马之歌》,观众还意犹未尽;最后我们只得重唱那首《你那含苞欲放的花》。我很清楚,打着阿尔巴尼亚民歌旗号的这首歌,算不上是革命歌曲,而是一首地地道道的爱情歌曲,但恰恰这首歌曲最受观众欢迎。

时光飞逝,转瞬已过去20多年。1993年8月,我到内蒙古呼和浩特市参加一场学术会议。内蒙古大学作为承办单位,为了助兴,特别组织了一场联欢晚会,并邀请呼和浩特市一个蒙古族无伴奏合唱团来演出。据说这个合唱团水平很高,在国内外的比赛中频频获奖,当晚的演出也着实精彩,特别是那些带有浓厚草原风格的民歌犹如天籁之音,令我陶醉忘情地在下面跟着哼唱起来。在联欢晚会接近尾声时,节目主持人邀请参会的专家、教授上台来演个节目。但由于事先没有做准备,大家是你望望我,我看看你,不知所措。这时,突然我身边的一位老师说:“强教授能唱!”于是大家都把目光聚焦到我的身上,使我顿时生出当仁不让的豪情来。我大步上台激动地说:“看了刚才的演出,勾起了我30多年前在清华合唱团的美好记忆。当年,我们也排练过无伴奏合唱歌曲——《半个月亮爬上来》。我曾经年轻过,曾经歌唱过,虽然现在已经55岁了,多年不唱歌了,但歌唱不应该是青年人的专利。我们老头儿也应该歌唱,享受歌唱的快乐。”说罢,我就清唱了一曲《草原上升起不落的太阳》,得到了全场的热烈的掌声。主持人点评说:“强教授不愧是清华合唱团的主唱!”事后,学会理事长称赞我为学会争了面子。我很清楚,我的演出之所以受到观众的欢迎,是由于大家没有想到一个理工科出身的老教授居然在专业演唱者面前也敢登台演唱蒙古族风格的歌曲,而且似乎唱得还有模有样,完全出乎他们的意料。而这次登台演唱的经历也为我平淡的人生添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2009年1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