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代字不为工

三十五 用代字不为工

原文

沈伯时(119)《乐府指迷》云:“说桃不可直说破桃,须用‘红雨’‘刘郎’等字。咏柳不可直说破柳,须用‘章台’‘灞岸’等字。(120)”若唯恐人不用代字者。果以是为工,则古今类书(121)具在,又安用词为耶?宜其为《提要》所讥也。(122)

译文

沈义父在《乐府指迷》中说:“说桃,不可以直接用‘桃’字,须用‘红雨’‘刘郎’等字;说柳,不可以直接用‘柳’这个字,须用‘章台’‘灞岸’等字。”像是唯恐人们不用替代字一样。如果只有按照他说的那样写才算工巧的话,那么古今的类书都在,又何须用词来表达情感呢?也难怪他后来要被《四库提要》所讥笑。

评析

真正的宋词名篇里典故固然不少,但也没看到什么人专用典故,不言桃柳。的确,虽然以典入词不露痕迹,自然是高明无比,但是凡用词必须用典故代替,过分追逐用词的典雅工丽,那就是舍本逐末了。说到底,语言原本只是助以表达的工具,词中的情感才是主体。

沈义父《乐府指迷》所云桃、柳之代字,看上去颇为单调简单,其实是有一定的理论背景的。宋末流传之词,多为民间艺人所作,他们大都重视词在音律方面的婉转合度,相反对于文字却不甚讲究,导致一些咏物词时序错乱,让人不明所指。在这种情况下,沈义父主张以替代字入词,这样一来就可以纠正当宋末词所指不明的现象,并且有一定的现实意义。但后人引用沈义父的这一言论时,往往不会对这一背景加以考量,终使裁断失衡。王国维引用沈义父此论,其实也脱离了沈义父的原始语境,而是从创意的角度进行持论,其“古今类书俱在”云云,若质之沈义父之初衷,也不免出语唐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