皋文论词,深文罗织
原文
固(55)哉,皋文之为词也!飞卿《菩萨蛮》(56)、永叔《蝶恋花》、子瞻《卜算子》(57),皆兴到之作,有何命意?皆被皋文深文罗织(58)。阮亭《花草蒙拾》谓:“坡公命宫磨蝎,生前为王珪、舒亶辈所苦,身后又硬受此差排。”由今观之,受差排者,独一坡公已耶?
译文
张惠言论词的话,见解太浅陋了!温庭筠《菩萨蛮》、欧阳修《蝶恋花》、苏轼《卜算子》,都是即兴之作,有什么命意呢?都被张惠言用苛细烦琐的话详细寻绎出它的命意。王士祯《花草蒙拾》说:“苏轼命宫是磨蝎宫,生前被王珪、舒亶等人害苦,身后又受到张惠言这样无中生有的评判。”现在看来,受妄论的,岂止苏轼一人呢?
评析
本则词话重在讨论词的寄托问题。张惠言认为温庭筠的《菩萨蛮》、欧阳修的《蝶恋花》以及苏轼的《卜算子》均有题外之意,是深文罗织之作。但是王国维将张惠言所言的“深文罗织”视为迂腐,他认为温、欧、苏三人的作品都是一时兴到之作,是由美感而产生的直觉,又由直觉产生意向,从而创作成词,其本身不一定有什么特别深、特别具体的寄托。王国维在此所说的“又和命意”并非所指这些词作,而是没有张惠言这般解说的寄托之意。词论家们总是会认为作者在进行创作的时候都会将寄托寓于其中,所以那些作品才会有如此的联想空间。事实上,那些越是有联想空间的词作,越是兴到之作,而那些所谓的联想只不过是读者自身的联想罢了。像王国维自己也说过,他在读李璟的“菡萏香销翠叶残,西风愁起绿波间”二句,会生出“众芳芜秽,美人迟暮”的感觉。不过在对词进行评析的时候,合理的联想定是无法排除的,只要不是过深的索隐,人们还是可以接受的。不过,王国维还是提倡直观的文学,反对他人把寄托强加在作品上,穿凿索引,使词作失去固有的美感。
在此则词话的后半部分,王国维引述王士祯《花草蒙拾》中评述苏轼生前身后硬受差排之事,说明词评人对词的过度联想是很不妥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