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王道与教化

论王道与教化

文中子曰:“甚矣,王道难行也!吾家顷铜川六世矣,未尝不笃于斯,然亦未尝得宣其用,退而咸有述焉,则以志其道也。”……余小子获睹成训,勤九载矣。服先人之义,稽仲尼之心,天人之事,帝王之道,昭昭乎!(《王道篇》)

子游孔子之庙,出而歌曰:“大哉乎!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兄兄弟弟,夫夫妇妇,夫子之力也。其与太极合德,神道并行乎?”王孝逸曰:“夫子之道岂少是乎?”子曰:“子未三复‘白圭’乎?天地生我而不能鞠我,父母鞠我而不能成我,成我者,夫子也。道不啻天地父母,通于夫子,受罔极之恩,吾子汩彝伦乎!”孝逸再拜谢之,终身不敢臧否。(《王道篇》)

子曰:“唐虞之道直以大,故以揖让终焉。必也有圣人承之,何必定法?其道甚阔,不可格于后。夏商之道直以简,故以放弑终焉。必也有圣人扶之,何必在我?其道亦旷,不可制于下。如有用我者,吾其为周公所为乎!”(《天地篇》)

子燕居,董常、窦威侍。子曰:“吾视千载已上,圣人在上者,未有若周公焉,其道则一,而经制大备,后之为政,有所持循。吾视千载而下,未有若仲尼焉,其道则一,而述作大明,后之修文者,有所折中矣。千载而下,有申周公之事者,吾不得而见也。千载而下,有绍宣尼之业者,吾不得而让也。”(《天地篇》)

子居家,不暂舍《周礼》。门人问子,子曰:“先师以王道极是也,如有用我,则执此以往。通也宗周之介子,敢忘其礼乎?”

子曰:“《周礼》其敌于天命乎!《春秋》抗王而尊鲁,其以周之所存乎!《元经》抗帝而尊中国,其以天命之所归乎!”(《魏相篇》)

子曰:“吾于天下,无去也,无就也,惟道之从。”(《天地篇》)

杨素使谓子曰:“盍仕乎?”子曰:“疏属之南,汾水之曲,有先人之弊庐在,可以避风雨,有田,可以具饘粥,弹琴著书,讲道劝义,自乐也。愿君侯正身以统天下,时和岁丰,则通也受赐多矣,不愿仕也。”(《事君篇》)

尚书召子仕,子使姚义往辞焉,曰:“必不得已,署我于蜀。”或曰:“僻。”子曰:“吾得从严、扬游泳以卒世,何患乎僻?”(《事君篇》)

贾琼请六经之本,曰:“吾恐夫子之道或坠也。”子曰:“尔将为名乎!有美玉,姑待价焉。”(《周公篇》)

贾琼、薛收曰:“道不行,如之何?”子曰:“父母安之,兄弟爱之,朋友信之,施于有政,道亦行矣,奚谓不行?”(《礼乐篇》)

子谒见隋祖,一接而陈《十二策》,编成四卷。薛收曰:“辩矣乎?”董常曰:“非辩也,理当然尔。”房玄龄请习《十二策》,子曰:“时异事变,不足习也。”(《魏相篇》)

文中子曰:“问则对,不问则述,窃比我于仲舒。”(《魏相篇》)

房玄龄谓薛收曰:“道之不行也必矣,夫子何营营乎!”薛收曰:“子非夫子之徒欤?天子失道,则诸侯修之;诸侯失道,则大夫修之;大夫失道,则士修之;士失道,则庶人修之。修之之道,从师无常,诲而不倦,穷而不滥,死而后已,得时则行,失时则蟠。此先王之道所以续而不坠也,古者谓之继时。《诗》不云乎:‘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如之何以不行而废也。”玄龄惕然谢曰:“其行也如是之远乎!”(《立命篇》)

子在长安,杨素、苏夔、李德林皆请见。子与之言,归而有忧色。门人问子,子曰:“素与吾言终日,言政而不及化。夔与吾言终日,言声而不及雅。德林与吾言终日,言文而不及理。”门人曰:“然则保忧?”子曰:“非尔所知也。二三子皆朝之预议者也。今言政而不及化,是天下无礼也;言声而不及雅,是天下无乐也;言文而不及理,是天下无文也。王道从何而兴乎?吾所以忧也。”(《王道篇》)

文中子曰:“二帝三王,吾不得而见也,舍两汉将安之乎?大哉,七制之主!其以仁义公恕统天下乎?其役简,其刑清,君子乐其道,小人怀其生,四百年间,天下无二志,其有以结人心乎?终之以礼乐,则三王之举也。”(《天地篇》)

子曰:“古之为政者,先德而后刑,故其人悦以恕;今之为政者,任刑而弃德,故其人怨以诈。”

子曰:“古之从仕者养人,今之从仕者养己。”(《事君篇》)

子曰:“古之仕也,以行其道;今之仕也,以逞其欲,难矣乎!”(《事君篇》)

子曰:“吏而登仕,劳而进官,非古也。其秦之余酷乎?古者士登乎仕,吏执乎役,禄以报劳,官以授德。”(《事君篇》)

子曰:“通其变,天下无弊法;执其方,天下无善教。故曰:‘存乎其人。’”(《周公篇》)

温大雅问:“如之何,可使为政?”子曰:“仁以行之,宽以居之,深识礼乐之情。”“敢问其次?”子曰:“言必忠,行必恕,鼓之以利害不动。”又问其次,子曰:“谨而固,廉而虑,龊龊焉自保,不足以发也。”子曰:“降此,则穿窬之人尔,何足及政?抑可使备员矣。”(《述史篇》)

董常曰:“子之《十二策》,奚禀也?”子曰:“有天道焉,有地道焉,有人道焉,此其禀也。”(《述史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