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张籍书
2025年08月10日
答张籍书
愈始者望见吾子于人人之中,固有异焉。及聆其音声,接其辞气,则有愿交之志。因缘幸会,遂得所图,岂惟吾子之不遗,抑仆之所遇有时焉耳。
近者尝有意吾子之阙焉无言,意仆所以交之之道不至也。今乃大得所图,脱然若沉疴去体,洒然若执热者之濯清风也。然吾子所论,排释老不若著书,嚣嚣多言,徒相为訾。若仆之见,则有异乎此也。
夫所谓著书者,义止于辞耳,宣之于口,书之于简,何择焉?孟轲之书,非轲自著,轲既殁,其徒万章、公孙丑相与记轲所言焉耳。仆自得圣人之道而诵之,排前二家有年矣。不知者以仆为好辩也。然从而化者亦有矣,闻而疑者又有倍焉。顽然不入者,亲以言谕之不入,则其观吾书也,固将无得矣。为此而止,吾岂有爱于力乎哉?然有一说,化当世莫若口,传来世莫若书。又惧吾力之未至也。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吾于圣人,既过之,犹惧不及,矧今未至,固有所未至耳。请待五六十,然后为之,冀其少过也。
吾子又讥吾与人人为无实驳杂之说,此吾所以为戏耳。比之酒色,不有间乎?吾子讥之,似同浴而讥裸裎也。若商论不能下气,或似有之,当更思而悔之耳。博塞之讥,敢不承教。
其他俟相见,薄晚须到公府,言不能尽。愈再拜。
《韩昌黎集》卷一四,商务印书馆一九三三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