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馀适》序

《读书馀适》序

(光绪七年五月 1881年6月)

从古硕学之士,必有二三著述为生平精意所寄者,而出其馀力,又往往缀为杂文[1],以发抒事理,考证[2]古今。在作者或不甚爱惜,然承学之士,每欲为之永其传,诚以出自名儒,断非浅植者流所能为也。余考杂说之书,《四库》著录凡八十馀部,其出于高材鸿儒之撰述者,十居其五;而出于门生后进之所编辑者,又十居其五。盖博雅君子,积学既深,即随手掇拾,不必求工而书自足传。至亲所受业之人,即其师之遗簪弃履,尚什袭珍藏之不暇,况于其书,其郑重而欲传之,固其宜也。

余未渡东海,既闻安井息轩先生之名;逮来江户,则先生殁既二年[3],不及相见。余读其著作,体大思精,殊有我朝诸老之风,信为日本第一儒者。物茂卿、赖子成辈,恐不足比数也。先生之书,既风行于世,顷其门人松本丰多氏,复举其《读书馀适》见示,盖先生盐松纪游之作,而松本氏[4]手录而存之者也。余受而读之,纪事必核,择言必雅。譬如狮子搏兔,虽曰游戏,未尝不用全力。又譬之画龙者,烟云变灭,不得睹其全体,而一鳞一甲,亦望而知其为龙也。学问之道,固视其根柢何如,能者不能以自掩,不能者亦不能以袭取,信哉!往岁余友曾以息轩遗文命余序,余深愧才学不称,执笔而复搁者再。今松本氏促余序此编,惴惴然而后下笔,犹自觉有举鼎绝膑之态也[5]

大清光绪七年夏五月 岭南黄遵宪公度序

据郑海麟辑录《黄遵宪遗墨》,录自丁日初主编《近代中国》第九辑

【注释】

[1]此句钱仲联辑《人境庐杂文钞》(《文献》第七辑)作“而又往往出其馀力,缀为杂文”。

[2]“考证”,《杂文钞》作“订证”。

[3]“二年”,《杂文钞》作“一年”。

[4]“松本氏”,《杂文钞》作“松氏”。

[5]“犹自觉……之态也”,《杂文钞》在“惴惴然而后下笔”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