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七　礼俗志四·神道

外史氏曰：神武之开基，崇神之肇国，崇神尊称曰御肇国天皇。神功之远征，一以神道行之。余考其创业垂统，仗剑而出师，造瓮而事神，则兵事出于神。剑曰神剑，矢曰天羽，韧曰天韧，则兵器出于神。以禊词洗罪，素戋鸣尊得罪于天祖，群神定议，去其爪发，使天儿屋命宣解除祝词以逐之根国。根国，谓下界也。神武既成帝业，使天种子命祓除国中人民罪恶。害稼穑，污斋殿，谓之天罪。伤人奸淫蛊毒，谓之国罪。皆从其轻重，使请神祇而解除之。以探汤定讼，应神帝时，武内宿祢为其弟甘美内宿祢所谮，帝使二人请神于矶城川上探汤。其法，以泥置釜中煮沸，使探之。甘美内宿祢手烂，武内遂得伸冤。其后允恭帝以姓氏溷淆，亦命探汤以定真伪。则刑法亦出于神。因祀而制贡调，出于射曰弓端，出于技曰手末，崇神帝始因祀神课男女调役。则赋税亦出于神。因祀而设斋藏，沿其后而有内藏，沿其后而有大藏，则库藏亦出于神。《古语拾遗》云：“当此时，帝与神相去未远，同一寝殿，神物官物，未有分别。宫内立斋藏，令斋部人世掌之。应神朝，以三韩贡献，更建内藏于斋藏旁，以分收官物，令阿知使主与百济博士王仁司其出纳，更定藏部。至雄略帝时，秦造酒领百八十种胜以纳贡，贡物充轫庭内。自此而后，诸国之调，年以盈溢，更立大藏，令苏我麻智校三藏，而秦氏司其出纳，东西汉部勘录其簿，是以秦汉之族，世为内藏、大藏主钥，此藏部之缘也。”因祀而有祝词。凡践祚则奏寿词，凡大会则奏国风，则礼乐亦出于神。历代诏书，每曰祭与政出于一，国有大事，若迁都，若迁宫，若与外国争战，必告于神。所得吴织、唐币及新罗玉帛，必供于神。时有水火、旱潦、疾疫、荒歉，必祷于神，固不独三种传国神器之赫赫在人耳目中也。余观上古之世，清静沕穆，礼神重祭，万国所同，而一切国政皆出于神道，则日本所独。世所传方士徐福之说，殆非无因欤！自崇神立国，始有规模，计徐福东来，已越百载，凡百政事，概缘饰以方士之术，当时执政者，非其子孙，或其徒党欤？曰剑，曰镜，曰玺，皆周秦制也。君曰尊，臣曰命、曰大夫、曰将军，亦周秦语也。或曰：日本上古盖无文字，所谓剑、镜、玺及大夫、将军之称，皆于传习汉文之后译而名之，不足为秦人东来之据。然考日本之传《论语》始于晋时，其编辑《国史》在隋唐间，既不用商周以前之称，又不用汉魏以后之制，则上世口耳相传，必有父老能言其故者。况若镜若玺，明明秦物，固有可据乎？或又曰：果使徐福东来，当时应赍文字，何待数世之后百济王仁始行传授？余又以为，徐福方士，不重儒术，其所携三千男女尽属童年，不习文字，本无足怪。又其时挟书有禁，自不能径携卷册而行，斯说也亦不足为难也。尔后国政，以出纳属之秦造，以禊词属之东西汉，若有特重于秦汉人者，当亦有故也。抑余考日本诸教流行，独无道教。盖所谓神道者，即为道教，日本固早重之。彼张鲁之米教、寇谦之符箓、杜光庭之科仪，反有所不必行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