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水诗传》序
2025年09月26日
《梅水诗传》序
(光绪二十七年 1901年)
语言者,文字之所从出也。语言与文字合,则通文者多;语言与文字离,则通文者少。余于日本《学术志》中,曾述其意,识者颇韪其言。吾部洲文字,以中国为最古。上下数千年,纵横数万里,语言或积世而变,或随地而变,而文字则亘古至今,一成而不易。父兄之教子弟,等于进象胥而设重译。盖语言文字扞格不相人,无怪乎通文字之难也。
嘉应一州,占籍者十之九为客人。此客人者,来自河洛,由闽入粤,传世三十,历年七百,而守其语言不少变。有《方言》、《尔雅》之字,训诂家失其意义,而客人犹识古义者;有沈约、刘渊之韵,词章家误其音,而客人犹存古音者。乃至市井诟谇之声,儿女噢咻之语,考其由来,无不可笔之于书。余闻之陈兰甫先生谓:“客人语言,证之周德清《中原音韵》,无不合。”余尝以为客人者,中原之旧族,三代之遗民,盖考之于语言文字,益自信其不诬也。
里人张榕轩观察,少读书,喜为诗,钞存先辈诗甚富,近出其稿,托仙根明经广为搜集,重加编订。余受而读之,中如芷湾、绣子两太史,固卓然名家,其他亦雅驯可诵。嘉道之间,文物最盛,几于人人能为诗。置之吴、越、齐、鲁之间,实无愧色。岂非语言与文字合,易于通文之明效大验乎?
自物竞天择、优胜劣败之说行,种族之存亡,关系益大。凡亚细亚洲古所称声明文物之邦,均为他族所逼处。微特蒙古族、鲜卑族、突厥族苶然不振,即轰轰然以文化著于五洲如吾辈华夏之族,亦叹式微矣!文章小技,于道未尊,是不足以争胜。凡我客人,诚念我祖若宗,悉出于神明之胄,当益骛其远者大者,以恢我先绪,以保我邦族,此则愿与吾党共勉之者也。
据钱仲联辑《人境庐杂文钞》,《文献》第七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