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王韬函

（光绪五年四月二十六日 1879年6月15日）

紫诠先生大人阁下：

前把臂得半日欢，觉积闷为之一舒。承赐《弢园尺牍》，归馆读之，指陈时势，如倩麻姑搔痒，呼快不置。昔袁简斋戏赵瓯北，谓启胸中所欲言者，不知何时逃入先生腹中，遵宪私亦同此。但宪年来愤天下儒生迂腐不达时变，乃弃笔砚而为此，始得稍知一二。而先生言之二十年前，冠时卓识，具如此才，而至今犹潦倒不得志，非独先生一人之不幸也。为太息者久之！

比来笔砚稍安否？有贤主人周旋其中，想不至寥寂。然信美非吾土，想登楼一望，时动秋思。二十九日，宪与杨星垣为主，乞阁下同往旗亭一酌。未申之交，谨候高轩，好联辔偕往也。虽无旨嘉，然唤取红巾翠袖揾英雄泪，亦或可一泄吾辈胸中磊落不平之气耳。

日本文士想识面者日多，然颇有明季社会习气，相轻相诋，动辄骂人。前十数日，《朝野新闻》有伪为弟诗者，诗专言球事。后又有和其韵以毁我国者。仆皆一笑置之而已，然可见其好言生事也。

仆所著《日本杂事诗》本欲刊布之，以告中人之不知外事者。然惧其多谬，故私以请正一二素交君子，而不谓遂致流传。其中云云或有触忌讳者，现在两国交际正在危疑之时，宪甚不欲以文字召怨。存重野先生处者，宪托言急欲上木，向其索还，尚有一本未以归我，阁下来乞顺便抽归。此诗脱稿后，欲求先生改正之，未审赐诺否？

梅雨连绵，胸辄作恶。布纸述怀，不自觉其语之刺刺不休也。惟为国为道自爱。不庄。

小弟遵宪顿首　四月廿六日

据南开大学藏手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