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称“无道可修”

(二)宣称“无道可修”

有位讲唯识学的道光座主问慧海:“禅师用何心修道?”他回答:“老僧无心可用,无道可修。”对此,道光诘问:既然如此,“云何每日聚众,劝人学禅修道?”他在回答中说自己“无卓锥之地”,何处聚众?“无舌,何曾劝人”?这实际是站在第一义谛的立场作出回答的。以“诸法性空”和“无住”、“无所得”的观点,虽每日修道,聚徒说法,也可以说从来没有修行,无所作为,实际意义是教人不执著于修道传法。然而慧海也确实主张寄修道于日常生活之中。有位律师问:“和尚修道还用功否?师曰:用功。曰:如何用功?师曰:饥来吃饭,困来即眠。曰:一切人总如是,同师用功否?师曰:不同。曰:何故不同?师曰:他吃饭时不肯吃饭,百种须索;睡时不肯睡,千般计校,所以不同也。”顺从生活自然,该吃饭睡觉就吃饭睡觉,是用功;恐怕该修道坐禅就修道坐禅,也是用功,而不是执意地脱离现实生活去求道求佛。他与南宗其他禅师一样,认为心(法性、法身)是“万化之本”,万物之源,但他反对华严学者和禅宗中某些人的所谓“青青翠竹总是法身,郁郁黄华无非般若”的说法。他说:“黄华若是般若,般若即同无情;翠竹若是法身,法身即同草木,如人吃笋,应总吃法身也。”是认为般若、法身与无情的草木无缘,应是有情众生所有。这与南阳慧忠主张无情之物有佛性和“无情说法”是不同的。然而,慧海也强调解脱之“道”无所不在,“解道者,行住坐卧无非是道;悟法者,纵横自在无非是法”。正因为如此,不仅不必离开现实生活修行,也不必执意地去求佛求解脱,所谓“法身无象,应物现形;非离世间而求解脱”;“不用舍众生心,但莫污染自性……本自无缚,不用求解”[23]。其《顿悟入道要门论》对“顿悟”下了个非常简短的定义,曰:“顿者,顿除妄念;悟者,悟无所得。”(《大珠语录》卷上)

慧海对在社会上盛行的净土念佛信仰也从禅宗的立场提出见解。他发挥《维摩经》的思想,说:“经云:欲得净土,当净其心,随其心净,即佛土净。若心清净,所在之处皆为净土……发心向佛道,是生净佛国;其心若不净,在所生处皆是秽土。净秽在心,不在国土。”[24]实际是否定另有与心完全脱离的佛国净土,而认为关键是修行者之心是否清净,如果达到心净,所在之处也就是净土佛国。从历史上考察,这种观点与弥陀净土信仰几乎是并行于中国社会的,在有的场合是结合在一起的。

慧海对儒、释、道三教同异问题也有涉及,主要观点是:“大量者用之即同,小机者执之即异。总从一性上起用,机见差别成三。迷悟由人,不在教之同异。”[25]认为三教皆源自真如佛性,造成三教差别的假象,而在具有大乘较高悟性的人来看三者没有不同,只有根底浅的人才说它们有同有异。

慧海经常向前来问法、质询的人宣述南宗禅法,有时是辩论。在这当中,有传统佛教的经师、论师和律师,有讲《华严经》的,讲法相唯识学的,讲天台止观的,既反映了在禅宗在兴起过程中与其他教派在思想上的冲突,也反映了他们之间的互相交流、会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