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鹅湖大义
大义的生平,韦处厚《兴福寺内道场供奉大德大义禅师碑铭》有详细记述,《祖堂集》卷十五、《景德传灯录》卷七的〈鹅湖大义传〉的内容主要取自此文。[33]
大义(746—818),俗姓徐,衢州(治今浙江衢县)须江人。童年出家,年20岁在本州潜灵寺从惠绩受具足戒,“若律若禅,无不通贯”(《大义禅师碑铭》,以下凡引此文不再注明出处)。后到江西参谒马祖,当时马祖门下“趋者川奔,学者市聚”。他从马祖受法之后,大历(766—779)年间游历至信州(《碑铭》作“上饶郡”,治所在今江西上饶)西边一百里左右的鹅湖山(今铅山县北),此处山色秀丽,环境幽静,便住此聚徒传法。贞元初(785)礼部侍郎刘太真出任信州刺史,迎请大义下山,后来他到长安传法。
德宗建中四年(783)十月至兴元元年(784)五月发生了“朱泚之乱”,长安一度失守,德宗逃往奉天(今陕西乾县)。太监窦文场、霍仙鸣护驾有功,平乱之后,统领禁军,贞元十二年(796)敕设护军中尉,窦文场、霍仙鸣分任左神策护军中尉与右神策护军中尉,“时窦、霍之权,振于天下,藩镇节将,多出禁军,台省清要,时出其门”。(《旧唐书》卷一八四〈宦官传〉)同时他们还任管辖“寺观释道二教”的左、右街功德使。(参《佛祖统纪》卷四一及《贞元释教录》卷一)翌年霍仙鸣病,诏令诸寺设僧斋以“祈福”。贞元十四年(798)霍仙鸣死。(参《旧唐书·德宗纪下》)《大义禅师碑铭》中的“孝文皇帝既清大难,斋心无为,建中尉(按:左右神策军中尉)以总武旅,名功德(按:左右街功德使)以统缁黄”,说的就是此事。
大义大概在贞元十二年到达长安,先住慈恩寺。据载就在他到长安的第二天,霍仙鸣(“右神策护军霍公”)便到慈恩寺寻访大义,认为他与自己梦见的和尚一样,便表奏大义任“内道场供奉大德”。正是由于霍仙鸣的荐举和支持,大义此后经常出入宫廷内的神龙寺,能够接触皇帝、大臣,从此名声日闻。顺宗时为太子,信奉佛教,主持确定南宗的正统地位的就是他,对南宗怀有好感。他曾向石头希迁的弟子尸利问佛经中所说“大地普众生,见性成佛道”的道理,尸利告诉他:“佛犹如水中月,可见不可取。”他在见到大义时便提出此事请教。大义说:“佛性非见,必见水中月,何不攫取?”是说佛性是不可见的,如说可见,那就如同水中月,是不可取之以形的。顺宗又问何者是佛性,他回答:“不离殿下所问。”意为佛性所在即是。对此,太子表示认可。大义在宫内神龙寺与其他僧人也有思想交锋。有位叫湛然僧人对南宗禅法表示不满,在太子和诸王在场的情况下登座说:“佛道遐险,经劫无量,南鄙之人(按:说南宗僧人来自南方偏僻地区),欺绐后学。”大义反击,说此人“迷自性”,好像盲人看不见而责怪白日一样。太子说湛然不明“至道”,此僧受到排斥。
德宗在生日时,常在麟德殿召集儒释道三教学者讲论学问,当时有位精通经论的学僧端甫特别受到尊崇(《宋高僧传》卷六〈端甫传〉)。大义到京都后,也曾应请到麟德殿参加论议。有人对“心有”与“心无”的问题提出质询,认为心执于有则沉沦于凡夫,而达到“心无”则成佛(妙觉)。对此大义不表认可,说执著有固然不可,而认为一切皆无,“何人而登妙觉”。韦处厚在碑铭中解释:“大师之旨,盖以为群生、十号(按:佛有十号)等为有,已迷者终不复悟;等为无,已悟者终不复迷”,恐怕有失原旨。大义是说,对有、无不可偏颇任何一方,应当采取不二的立场。
大义还与其他法师对什么是“行止偃息,毕竟以何为道”进行了辩论,他认为众僧所说的“知”、“无分别”、“四禅八定”等都不是“道”,而“以为一切法是,一切法非,于无性无象而有得有丧,一切亦非;于有形有纪而无取无舍,一切亦非。夫然,岂可以一方定趋决为道耶?”大意是领悟相即不二的道理,超越于有无之上,既不执著于无,也不执著于有,这才是“道”。此即所谓“以不定之辨,遣必定之执;祛一定之说,趋无方之道”。这种充满机辩的言论在当时引起轰动,“自是两宫崇重,道俗宗仰”。
顺宗即位(805),中风失语,朝政多委近臣。此时大义回到信州鹅湖山,名声大振,“郡守藩岳,无不请益,以为有益于政术”,门下弟子也日多。《祖堂集·鹅湖和尚传》所载:“有经论供奉大德对顺宗皇帝前问:如何是四谛?师指圣人(按:顺宗)云:今是一帝(按:‘帝’原作‘谛’字),三谛何在!……”(《景德传灯录·大义传》载为应唐宪宗之诏入麟德殿论议),从当时情势推断是不可信的。顺宗即位后大义便归信州,《大义禅师碑铭》的记载是可靠的。
大义于宪宗元和十三年(818)去世,年73岁。弟子有广济、翛然、献中、普修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