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溪宗旨,不切看读”
禅宗各派都不提倡读诵大量经典和过多的借助文字语言的传法,但各自的说法并非一致。沩仰宗在这方面如何呢?据现有资料,第一是不重视读诵佛经,第二是不绝对排斥读经。
前面得到,韦宙去看望慧寂,问:“院中多少人?”慧寂答有500人。又问:“还切看读不?”他回答:“曹溪宗旨,不切看读。”不重读经,那么重视什么呢?当然是自悟本性的禅法。他告诫弟子“莫记吾语”,教导他们在“识心达本”上下功夫。幽州僧人思益问慧寂:“毕竟禅宗顿悟入理门的的意如何?”他说:
此意甚难。若见他祖宗苗裔,上上根性,如西天诸祖,此土从上祖祖相承,或一玄机,或一境智,他便肯去。玄得自理,不居惑地,更不随于言教。故相传云:诸佛理论,不干文墨。此一根人难得,向汝道少有。学禅师僧,何处有不得佛法?只为无志。汝不闻先德道:若不安禅静虑,到这里总须忙(茫)然。”(以上皆见《祖堂集·慧寂传》)
“玄机”原指心灵的玄妙作用,此指禅师以动作或言语对解脱道理所作出的启示,或学人对某种试探所作出的巧妙回应;“境智”当指学人与禅师之间的禅语答问所表现出来的智慧。“他便肯去”意为受到印可(首肯)。这段话是说,禅宗的顿悟道理是很难的,印度与中国的历代祖师具有很高的悟性,只经他们的前辈当面言语或动作的启示就达到顿悟。顿悟并非依靠文墨言教,而要通过契悟自性的“安禅静虑”才能达到。至于此“安禅静虑”是否要遵循特定的程式,他没有说。当思益进一步问:“除此一路,别更有入处不?”他说有,便告诉他应当“返思个(无)思底”(原缺“无”字,从意思上看,即前面“以思无思之妙”中的“思无思”),引慧能的话说“善恶都莫思量,自然得入心体”,达到“悟心”。这一觉悟,在意境上是与“空”相应的。
传统佛教重视佛经,认为记载着佛所宣示的教法。慧寂与其他禅僧一样,常站在超言绝相的第一义谛的立场对佛经作出否定的判断。有一天灵祐问他:“《涅槃经》四十卷,多少佛说?多少魔说?”他回答:“总是魔说。”对此,灵祐不仅没有对他斥责,反而予以赞扬,说:“已后无人奈子何!”[82]宛陵僧道存向慧寂提问,以往佛教界盛传的菩提达摩从印度带来四卷《楞伽经》的传说,是真是虚?慧寂出于禅宗不重文字经教的宗旨,对此断然否认。他说,如果认为达摩带来《楞伽经》,就是“谩糊达摩,带累祖宗,合吃其铁棒”,说达摩是“传心印大师”,是不可能从印度带来《楞伽经》的。道存又问:“达摩《四行论》(按:原误作《五行论》)云:借教悟宗。复借何教?”对此,慧寂回答:“所言借教悟宗者,但借口门、言语牙齿、咽喉唇吻,云口放光,即知义也。悟宗者,即答梁武帝云:见性曰功,妙用曰德,功成德立,在于一念。”原来达摩《二入四行论》所说“借教悟宗”是指借助宣讲佛经教法,使世人皆知同具“真性”,只要通过“舍伪归真”的禅观修行,就可体悟自性(理入)。慧寂则将“借教”的内容全部舍弃,只说借助口齿语言。在对“悟宗”的解释中,指出“见性”在于一念之心的转变,又引慧能的“善恶都莫思量,自然得入心体”的话加以证明。(《祖堂集·仰山和尚传》)
然而如果认为沩仰宗是绝对反对读佛经的,那也是不符合实际的。灵祐曾经读过大小乘佛经,而对大乘佛典尤其“精阅”。他与慧寂对《华严经》、《般若经》、《涅槃经》以及《楞严经》等是相当熟悉的。是否必要读经?恐怕在他们看来与在顿悟后是否应当修行一样,是应当以“不二”的态度来对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