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种因素合力作用的结果

对于以上所介绍的关于艺术（舞蹈）起源的理论，如果我们仔细推敲，便可发现它们都有其不完善及不合理的一面，有些理论阐述还显得简单与牵强，但从理论的总体上说，它们毕竟阐明了一定的道理，各有一定的依据，并且各有人类艺术（舞蹈）活动的具体实例的佐证，有的理论历经二千多年仍有它的生命力，这说明这些理论并非那么简单一捅就破，特别是如果要以一种理论为出发点去批驳另一种理论，还是难以奏效的。

其实这些理论是各从一种角度来看待艺术（舞蹈）的起源问题，它们各有一定的理论依据和实例佐证，因此，它们都具有一定的合理性，它们体现的是一种相对真理，或者说是部分真理，但是，它们又都没有全面地把艺术起源问题阐述清楚，因此，每一种理论又都不是排他的，该理论的合理性不能证明其他理论的不合理。

我们的观点认为，艺术及舞蹈是一种复杂的人类文化现象，它产生的根源更是复杂，它既有人这一主体的原因，又有自然与人类社会等客观原因，它是在人与自然、人与社会、人的主体与客体统一之下产生的。而主体与客体的统一，主要体现为主观与客观的统一，精神与物质的统一。就艺术作品的构成来说，它又是内容与形式的统一、理性与感性的统一、再现与表现的统一等等，其中任何一方面因素的缺失都不可能构成完整的艺术，因此，艺术（舞蹈）的起源必然是多种因素的共同作用的结果，是在各种因素的合力作用下产生的，任何一种单一的因素都不可能导致艺术的产生。各种关于艺术起源的理论只说出了艺术发生的一种原因，揭示出一个方面的问题，但不是全部原因。

比如“劳动说”，有人认为这一理论是真正的马克思主义理论，甚至认为是艺术起源的惟一正确的理论。不可否认，劳动在艺术起源中具有极其重要的作用，它确实是产生艺术的一个重要原因，但马克思主义认为，决定历史发展的直接生活的生产并不是只有劳动一个方面，实际上生产有两种：“一方面是生活资料即食物、衣服、住房以及为此所必需的工具的生产；另一方面是人类自身的生产，即种的蕃衍”。（恩格斯《家庭、私有制和国家的起源》《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四卷第2页）而这种人类自身的生产即种的蕃衍在原始社会又占有远比现代社会重要得多的地位，因此，由人类自身生产活动所孕育出的艺术，便是原始艺术的另一个重要来源，故我们切不可忽视“性爱说”，只是我们不要用现代人的伦理道德观去看待原始人的性爱活动，普列汉诺夫说过：“原始民族的恋爱舞，在我们看来好像是极其猥亵的。不用说，这类舞蹈同任何经济活动都没有直接的联系。他们的表情是基本生命需要的毫不掩饰的表现，大概同大的类人猿的爱的表情有不少共同之点”。（［俄］普列汉诺夫《论艺术》第103页，三联书店1974年版）它的主要作用是“指望着激起性感”，毕竟性爱是人类基本生命活动中一项重要内容，因此，自诩舞蹈是一门“高尚的”、“纯洁的”艺术而惟恐它与性爱沾上边，这就大可不必了，只要想想现代人的一些舞蹈，如某些现代舞等，其大胆而直接的对人类性爱的表现，应当可以理解我们的原始祖先在性爱活动中的舞蹈了。

劳动说与性爱说揭示出艺术起源于物质生产与人自身生产这两个最基本的生命活动，而模仿说与表现说则是从艺术创造的动机角度揭示艺术产生的根源的。

有人认为现代舞蹈本质上应是表现性的，舞蹈不应该去直接模仿现实，至少用舞蹈手段模仿现实不是它的特长，故对模仿说不屑一顾。其实这里存在极大的误会，我们谈的是原始舞蹈而不是现代舞蹈，对原始人来说，他们需要了解并把握自然界及现实生活，于是，出于人的模仿本能，原始人类必然要运用一切手段包括人的肢体动作去模仿自然及人的自身活动；但同时，人又需要表现内在的思想感情，传达并交流思想感情，于是，就不能不借助包括体态语言在内的各种语言和媒介。但是，人在模仿外在世界过程中必然要有所表现，而在以艺术化的体态语言表现思想感情时又不能凭空表现，它往往要借助自然与现实某一方面的对象，这就不能不对该对象进行模仿，于是，就形成了模仿与表现互相依赖的局面，即模仿必然要有所表现，而表现难免要借助模仿的形式，模仿中有表现，表现中有模仿。这与现代的艺术创作要求是一致的，艺术创作中的再现必然要有所表现，而表现又借助再现的形式，两者相互依存、缺一不可。因此，艺术起源的模仿说与表现说不是矛盾的，更不是互相排斥互相对立的，而是互相依存互相统一的，模仿与再现共同作用促成了艺术的产生。

劳动与性爱作为人类最基本的生命活动，从而孕育出最初的艺术，但是，由人的基本生命活动而变成艺术，或者说由实用方面导向艺术的非实用的精神方面，这其间往往不是直接实现的，而是要经过某种中介来实现，游戏与巫术则是人类由基本的生命活动到艺术之间的中介环节。

游戏与巫术已脱离了直接的生命活动，由直接的实用的功利活动转而上升为间接的非实用的功利活动，它们在物质与精神之间，在现实的真与虚幻的假之间建立起桥梁，在游戏与巫术活动中，人们借助某种心理活动从而产生精神的快感，在游戏中，人们明知是假，却宁愿以假当真，在巫术中，原本并没有因果关系的事物，却在人们的联想中产生虚幻的因果关联，从而得到心理上的安慰，而这种心理上的依据更接近于艺术精神，而且由于游戏与巫术的表现形式已脱离开人类直接的实际活动，故更接近于艺术活动，因此游戏与巫术同样是孕育艺术的两个方面。

实际上在人类最初的艺术活动中，上述这些因素往往是彼此融合在一起的，比如人们可以模仿和再现生产劳动过程，也可以模仿和再现人类的性爱活动，既可表现人们对劳动的态度，也可在性爱活动中尽情表现自己的理想与追求；人们玩的也大多是劳动或爱情的游戏，巫术活动所祈求的大多是劳动的丰收或人口的丰产……总之，原始人的生活既简单又复杂，他们的各种生命活动是融合在一起的，他们的物质生活与精神生活也是融合在一起的，对于原始人来说，主体与客体、主观与客观、人与自然、物质与精神等等，都是不分彼此的，原始的艺术活动也必然与各种生命活动融合在一起。

总之，艺术（舞蹈）起源是多种因素的合力共同作用的结果。这是我们对艺术起源的第一个也是最基本的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