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自由炫耀期
1842年3月,在一次欢送法籍意大利—瑞典血统的舞蹈家玛丽·塔里奥妮(1804—1884)的宴会上,一群俄罗斯舞迷花了200卢布的高价买了一双她的足尖鞋,经专家精心烹调后竟将之分而食之!
塔里奥妮是第一位首创在足尖上翩翩起舞的芭蕾明星,她在“浪漫芭蕾”的处女作《仙女》中又开创了“白裙芭蕾”的崭新时代,她那“三长一小”(长手臂、长腿、长脖子、小脑袋)的肢体成为后世芭蕾女舞者的理想的身材标准,更令千千万万男性欣赏者为之如痴如醉神魂颠倒,她受到人们的崇拜是理所应当的。然而舞迷们将她的舞鞋分而食之的做法令人想起在女性缠足盛行的旧中国,一些百无聊赖的文人们在喝酒时竟把酒杯放在妓女的“三寸金莲”鞋子中轮流喝酒,此所谓“妓鞋载酒”的“时尚”。他们是真的关心、爱恋、崇拜或尊重鞋子的主人吗?
在“女性炫耀期”,女性成为舞蹈中的主体和主角,它是以男性为中心的私有制社会的产物。在这样的大舞台上,女性虽然得到宠爱,受吹捧、被崇拜、被罩上各种各样令人耳迷目眩的光环,但就被推崇的女性来说,她们却是失去了自我,在某些情况下,她们甚至成为“铁蹄下的歌女”。在奴隶社会,如中国的夏商时代,表演歌舞的女奴隶常常要为奴隶主以活人殉葬,总之,她们成了被异化的对象,表现出被异化的美,所以就本质上说,这是女性的不幸。
但是异化终究要被消除,被扭曲的男女两性关系终将向人的本性复归,人类两性之间的“战争”终将被真正的自由、平等、互相尊重以及相亲相爱所替代,无论是男性还是女性,随着私有制的逐渐消亡,其任何一性终将不再成为另一性的私有财产,特别是随着女性经济上的完全独立,女性将不再成为男性的附庸,另一方面,随着女性性别觉悟的不断的提高,女性自主意识的进一步增强,女性将不再扮演低于男性的“第二性”角色,更不可能成为男性“屋里的”什么东西,于是,一个真正男女平等时代便到来了。
当今世界上男女平等已是大势所趋,但由于男女两性之间的关系牵涉到经济的、政治的、社会的以至如前所述还有生物性的等等多方面的原因,要彻底达到男女间完全的平等还需一定的时间。特别需要注意的是人们在长期的历史发展中所形成的某些观念及社会习俗还有相当大的惯性,因此我们把这一时间放在未来阶段,而目前则是过渡期。
在未来阶段,男女之间达到真正的平等,无论是男子还是女子,每个人都可以自由地在任何领域发展,每个人都可根据自己的爱好确定自己的追求目标,每个人都可以根据自己的兴趣尽情地表现自己、炫耀自己,在社会大舞台上你可以极力展现你的聪明才智,我可以尽量施展我的领导才能,而他(或她)也可以根据自己的意愿不失时期地炫耀自己的美貌。产生于“女性炫耀期”的“男才女貌”标准已失去任何意义,在社会中,一个男性既可以展现自己的才能,也可以炫耀自己的外貌,同样,女性也可以尽情炫耀自己的美貌或者表现自己的才能。这就是“自由炫耀期”的到来。
在“自由炫耀期”,漂亮的孔雀将恢复其本来的性别——雄性,至少孔雀已不再专属女性了,为什么男性就不能跳孔雀舞呢?记得在好莱坞40年代的著名喜剧歌舞片《出水芙蓉》中,男主角穿着芭蕾舞裙与一群女子一起学跳女性芭蕾,从而闹出一系列的笑话。因为在那个年代,男性像女性那样跳舞本身就是不协调的,可笑的。但是比起当代男芭蕾舞演员来,好莱坞的男主角就不算什么了。1995年11月在伦敦的赛德勒斯·威尔斯剧院隆重推出一部由马修·伯恩编导的“男鹅版”舞剧《天鹅湖》,该舞剧一上演便受到各方面的欢呼与喝彩,一气公演了五个月,竟创下世界舞蹈史上的最高纪录!该舞剧的最大特点就是用清一色的“男天鹅”取代了原版中清一色的“女天鹅”。2000年,俄罗斯的艺术家们又把这群“男天鹅”带到中国,却引起了不少人的疑惑与争议,有人认为那不过是为产生票房价值而玩的把戏,有人甚至将男天鹅与泰国的“人妖”相提并论。实际上英国人当时就已经看到其中的道理,同孔雀一样,自然界中真正善于展翅舞蹈的天鹅是雄性而不是雌性,按编导伯恩的解释是:天鹅是一种非常强悍的大鸟,其翅膀的形态还很像男性的肌肉组织,充满了张力,因此,惟有全部使用男舞者,才能如实地表现出它的力量和威风。既然舞台上天鹅可以由女的变回男的,那么舞台上出现男孔雀也就不奇怪了,更何况孔雀本来就是男的跳的呢!其实男天鹅的出现其真正的意义在于:一方面,300多年来在芭蕾舞台上由女性一统天下的局面被彻底打破,从此舞蹈不再是纯粹的“女性艺术”了;另一方面,体现女性纯洁、优雅的白天鹅现在由具有阳刚之气的男演员扮演,这说明强加在男女两性之间传统的审美标准也被打破了,从此无论是男性还是女性,都可以自由地表现各种舞蹈风格,只要这种风格拥有他的欣赏者就行。
当然,改变舞蹈中“阴盛阳衰”的最根本做法应在舞台上真正树立男性主角与女性主角平等的地位,这一方面需要创作一批能展现男主角水平的作品,另一方面还需要提高男舞者的舞蹈技巧与水平,而由男演员表演《天鹅湖》毕竟只是对舞蹈中阴盛阳衰现象的抗议,就像有些现代芭蕾甚至让女舞者托举男舞者一样,这些做法未免有点矫枉过正。所幸20世纪出现了一位了不起的芭蕾舞男演员俄国的瓦斯拉夫·尼金斯基(1890—1950),他的弹跳力达到一次起跳可以在空中完成10次前后交叉的击打动作,而一般的男演员只要完成四次就不错了。更主要的是,他以他的阳刚之气打破了阴盛阳衰的靡靡舞风,打破了舞蹈中“女性炫耀”的时代,从而开创了男女共同炫耀的时代。
前面谈到,舞蹈发展的第三阶段即未来阶段,舞蹈将重新与人的生命活动融合起来,而这一阶段正是男女“自由炫耀期”。生命原本就是极其丰富多彩的,人的性别如果仅从生物角度看,出于繁殖后代的目的,人类只有男女两性,但是,即使是这样,男女两性仍存在互相渗透的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现象,男性身上也有女性的某些特征,女性身上也同样存在男性化的一面,特别是当人类的生命超越了仅仅只是繁殖后代这一生物性的目的,而表现出更加多样的人生追求,品尝更加丰富的生命意义时,人类的生命就不再只有两种性别,而是有无数种的“性”,这个“性”既包括生物学意义上的“性别”,但更主要的是指社会学意义上的属性、品性及个性,所以当舞蹈重新向人的生命活动复归时,就表现出更加多姿多彩的属性,每个舞者都可以从中找到最能充分展现自己个性的某种属性,每个舞者都可以自由地表现和炫耀自己的个性,特别是当专业与业余的界限被打破时,每个人都有可能通过舞蹈或者别的什么方式自由地展现和炫耀自己的个性,未来社会将为每个舞者——无论是专业的还是业余的——提供全面展现个性的广阔的大舞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