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女性炫耀期

3.女性炫耀期

如果人类没有在文化产生后出现一系列的变化,而仍按动物的雌雄关系发展下去的话,那么人类的历史舞台上便永远只是男性唱主角,而女性只能当观众,或最多也只能演配角,但是,人类进化使男女关系发生了一场前所未有的革命。

雄性动物在性竞争中,除了发展出漂亮的羽毛,动听的歌喉及千奇百怪的炫耀行为外,还发展出了爪牙、各种各样尖端武器以及比雌性更加强壮的身体等,这些武器及强壮的身体也是炫耀的本钱,它们一方面是用以捕食,或防止被捕食,而另一方面则是用以对付他们的情敌的,实际上雄性动物的爪、牙、角等尖端武器及强大的身体在大部分情况下是用以情场上的决斗的,因此,性竞争越是激烈的物种,或者越是实行一夫多妻制的物种,这种因性竞争而产生的雄性与雌性的性差异就越显得明显,比如有一种海豹其雄性的体重竟是雌性的六倍!为了能有效赶走时刻觊觎其妻妾的情敌以及惩戒胆敢红杏出墙的妻妾,没有强壮的体魄及有效的武器岂能管住有百来个妻儿的家呢?

但是人类的进化似乎与动物走着相反的路。人类虽然基本上是倾向于一夫多妻的物种,但人类男性的爪牙却是越来越不锋利,以至到最后失去了武器的功能,而在另一方面,人类却创造出了工具及所有动物爪牙都无可匹敌的真正的武器,即使是尖端为石头打制的弓箭及长矛,它也已经是动物爪牙的极大延伸和强化。武器的出现无疑是人类的进步,但也给人类的性竞争带来极大的危险。实际上动物的爪、牙、角等看起来很可怕,但在性竞争中雄性动物一般只是把情敌赶走了事,并非也很难把对手置于死地,把对手全都置于死地的竞争其结果往往是两败俱伤,对物种的繁衍更是不利。但是,人类一旦用上武器,就不可能只是点到为止,稍有失控就有可能让对手魂断情场。而且更重要的是,用武器进行竞争,却不一定是强者得胜,弱者要是躲在暗处放冷箭,武艺再高强的英雄也只能徒唤奈何,这就造成了竞争的不公平。另一方面,随着社会发展,人类的大脑也越来越复杂,因此智力的重要性逐渐胜过体力,要在社会战场上立于不败之地,胜者往往不是体力上的强者,而是智力上的优秀者,此时再像动物那样在情场上竞争体力上的最强者已失去意义,因为体力上的最强者不一定是社会中的最优秀的人。第三,为维护社会的稳定以应对恶劣的环境的各种挑战,人类男性之间不但不能时时处于势不两立的竞争状态,反而要团结一致共同应对环境的挑战,比如在狩猎活动中,男性就要齐心协力以对付体力比人类更强的动物,这就需要人类进化成高级的社会性动物。

实际上到原始社会结束前,人类已经不再像动物那样进行直接的性竞争了,至此,人类男性单方面的性炫耀已失去意义,人类男性便不再充当花花公子的角色了,当然他也就不再在装饰打扮及歌舞表演中唱主角了。在另一方面,要平息人类男性之间的性竞争,就必须订立一套行之有效的游戏规则,而这个游戏规则便是人类的婚姻制度。迄今为止,人类已经经历了多种婚姻家庭形式,但最终必然要以单偶制作为最基本的婚姻家庭形式。尽管人类倾向于一夫多妻,且大部分社会都实行或曾经实行过一夫多妻,但一夫一妻的形式仍然是最基本的,因为人类男女比例基本上是1∶1,全部实行一夫多妻就会有大量的光棍游荡在街头,他们会造成社会极大的不稳定,为维护社会的稳定,消除男子的性紧张及性压力,人类就必然要以单偶制即一夫一妻制为基本的婚姻形式,换句话说,社会必须要为男子提供更多释放性张力的机会。

对于动物来说,其性行为仅仅是繁殖后代而不得不进行的一个环节,它本身既无快感更不存在美感,有时甚至充满危险,如有些蜘蛛、螳螂等昆虫,雄性在性交中一不小心便成了雌性的口中肉。根据能量节省原则,大部分动物雌性都有一个发情期,只有在发情期交配才可受孕,而在发情期之外,雌性与雄性往往形同陌路人。但在人类则不一样,人类的女性如果也像动物那样一年中只有很少的几天发情期,那么人类男性的性紧张及性压力就仍不能消除,为此,人类女性便逐渐消除了发情期,进化成除了少数特殊情况外都能进行性行为的动物,同时女性还出现了性高潮反应,这进一步增强了性行为对女性的吸引力,女性的性行为也从仅仅是被动接受转为可主动参与的了。非但如此,人类还创造出人体装饰、音乐、舞蹈等艺术手段用以辅助性活动,使人类的性行为彻底摆脱动物的仅仅为繁殖后代而进行的本能行为,尽管人类性行为仍具有繁殖后代的功能,但大部分性活动都已与生殖无关了,特别是以艺术作为潜在的性炫耀手段,使人类的性活动成了充满趣味性、吸引力的丰富多彩的文化行为,它充满快感,甚至具有了美感。

人类实行固定配偶制度还出于另一个原因,即人类进化出发达的大脑,使人类头部与身体的比例比起其他猿类来显得更大,为了不给女性造成难产,人类不得不让婴儿在头部还未发育到太大的时候便提早出生,实际上婴儿出生时脑容量只有成人的四分之一,故人类的婴儿实际上是“早产儿”,人类婴儿在出生以后不得不经历更长时间的精心哺育才可长成有独立生活能力的人,这就是人类学家莫里斯在《裸猿》中说的“幼态持续”的问题。这么一来,人类男性就必须与女性形成更加长期且更加牢固的配偶关系,以共同担负哺育后代的职责,而不能像某些动物的雄性那样,完事后拍拍屁股一走了之。为巩固这种长期的配偶关系,人类女性也必须给男性更多的性满足以做报偿,同时,女性还要时刻保持魅力,以把男性吸引到自己的身边,因此,女性的性魅力以及为保持魅力而进行的性炫耀比起男性来显得更为重要。于是,女性装饰打扮自己以使自己时刻具有性魅力的时代到来了,这便是女性炫耀期的到来。

为完成这一使命,女性本身也在进化中发生了变化。这样,女性也就自然而然地接过装饰、歌舞等艺术性的工具,并让它为自己的性炫耀服务,于是,在舞蹈等艺术舞台上,由女性担当炫耀主角的时代便到来了。

在阶级社会中,长相外貌及表演才能对男性来说,显得并不重要,相反,聪明才智则上升为最重要的能力,因此,男性便由外貌及表演才能的炫耀而变成对聪明才智、社会地位以至金钱的炫耀,而女性则专注于外貌及表演才能的炫耀,对于这种各不相同的男女炫耀的格局,中国人便把它概括为“男才女貌”四个字,这四个字既是择偶的一般标准,又是对男女两性的普遍要求。这么一来,原本属于雄性动物炫耀自己的专利却被人类的女性给接了过来,成为女性的专利,而原来像雄性动物那样炫耀自己的男性反而成了配角和旁观者,最漂亮的动物孔雀也就由雄性而转换成女性了,这便是“孔雀现象”。在中国,至少在汉代就已很自然地把雄孔雀当成女性了,著名的汉乐府民歌《孔雀东南飞》就是把受迫害并以死殉情的妇女刘兰芝比做孔雀的,你看:“孔雀东南飞,五里一徘徊”,一个被封建礼教赶出家门却又对爱情忠贞不渝的悲剧女性跃然眼前。但在傣族情况比较特殊,傣族虽然把孔雀当做美丽、吉祥、安宁的象征,但他们崇拜孔雀以至把孔雀当成了图腾,在男性中心的社会里,扮演图腾物的自然是男性而不能是女性。虽然他们也注意到孔雀那漂亮的外表应当属于女性,但扮演图腾物可是件严肃的事,所以只好戴上女性的面具以此象征孔雀已变成女的了。

在“女性炫耀期”,美几乎成了女性的专利,人们习惯地把女性称作是“爱美的女性”,好像男人就不爱美似的,殊不知女性爱美是男人给“逼”出来的,所以至今为止形形色色的“选美活动”不用说,所选的美都是女性,男性选美今后会有但目前尚未形成时尚。显而易见的是,迄今为止的女性选美其幕后组织者及赞助者基本上是男性,女性美的标准如“三围”等也是由男人们制定的。

有一件事可以作为“孔雀现象”的典型代表,这就男女头发长短的转换。基督教《新约全书·哥林多前书》第11章说:“男人若有长头发,便是他的羞辱,但女人有长头发乃是她的荣耀”,男人有时把那些没见识的女人说成是“头发长,见识短”,殊不知头发长的原本应是男人,人类男子作为雄性动物,浓密的头发与胡子就是雄孔雀那漂亮的羽毛,然而越是到现代文明社会,男子就越是普遍地把胡子剃掉,把头发剪短,甚至剃光,相反,女性却普遍留起长发并把秀发梳理成各种千奇百怪的式样,为此竟在全球形成了庞大的洗发美发用品生产行业及美容美发行业,他们在女人身上赚取了数不尽的利润。

但是,要说男性完全不炫耀那是错误的,我们前面在谈到舞蹈起源时曾指出,与舞蹈有关的炫耀主要有两个,一是对人体动态美的炫耀,二是对非专门化技能的炫耀,对人体动态美的炫耀主要是在性选择过程中产生的,在原始时期它就是性炫耀的一种,我们说由男性炫耀让位给女性炫耀就是指这种舞蹈化的性炫耀,但是,即使在女性炫耀期,男性仍没有放弃他的炫耀权,他除了炫耀其聪明才智及金钱地位外,还要炫耀其各种技能技巧,包括具有实用价值的生存技能以及无直接实用意义但属于非专门化技能,在艺术中所展现的所有技能技巧都属于非专门化技能,所以即使在女性炫耀期,男性仍然要在舞蹈等艺术中顽强地炫耀自己的各种非专门化技能技巧,这导致舞蹈至今为止的一种大致分工:即女性在舞蹈中主要炫耀各种情状的人体美,而男性则主要炫耀各种技巧与力量(力量也是重要的非专门化技能之一)。

随着人类各种非专门化技能的发展,其难度不断加大,终于使舞蹈容不下各种高难度的技巧,于是,另一门艺术——杂技诞生了,杂技便是以炫耀各种非专门化技能技巧为主要目的的艺术。除杂技外,体育也是另一种对非专门化技能的炫耀形式。在主要炫耀各种非专门化技能的杂技、体育中,男性便成了主角,此时,男性便在以炫耀人体动态美的舞蹈中不再担任主角,转而在杂技与体育中担任主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