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庸之道与对症下药
作为文人和教育家的孔子,要守望的是人性的深远,文化的担当。人类发展史证明,生产力越是发展,人性则变得越难以坚守。孔子在两千多年前,就预感到了这一来自于人类自身的致命弱点。所以,他要高扬“君子喻于义”,为“小人喻于利”限速,要以“仁者乐山”的岿然不动来遏止人性流变。
于是他亮出了“中庸之道”的底牌。
“中庸”是德行、行为的一个完美的、极致的标准。这标准非常难以在具体实践中达到,但实践中的人们却不能不借这理想性的范本以提升自己、策勉自己。
比如医师的对症下药,一定配方的药剂总是针对某种确定的疾患,药或稍有过量,或稍有不足,这过量与不足即所谓“过”与“不及”,作为一种并非随意的评判,其评判标准严格说来只是相对“对症”的那个“度”。实践中的对症下药是不可能做到绝对“对症”或绝对恰到好处的,但衡量实践中对症下药的状况却不能没有一个标准。严格说来,中庸的“度”是超验的,人们在由“过”或“不及”而趋向“中”的实践中可以真切地体会到它。它是不同于感性真实的又一种真实。这真实存在于价值取向所指的“形而上”,所以如此肯定这种真实的形而上学是价值形而上学,而不是那种确认其在彼岸有实体性存在的实体形而上学。
中庸可以说是一种“成德之教”或“为己之学”。所谓“成德之教”,是说它是一种成全人的道德品操的教化;所谓“为己之学”,是说它是一门为着人的本己心灵安顿的学问。它的经典命意在于人生“境界”的自律性提升,所以孔子有“为仁由己,而由人乎哉”之说。境界的高下对于外部条件是无所依赖的,中庸的生命智慧就在于对这“无待”的人格境界的自觉。
孔子说:“三军可夺帅也,匹夫不可夺志也。”帅之所以可夺,是因为它“有待”。任命你做帅的人不再任命你了,你这帅就被夺了;你率领的三军被打垮了,你这帅也就被夺了。志之所以不可夺,是因为它“无待”。一个人心存高尚的志节,即使不幸沦为奴隶(像《伊索寓言》的作者伊索那样),他也会是奴隶中的高尚者,如果不幸沦为囚徒(像文天祥那样),他仍可以是一个宁死不屈的高尚的人。这“志”,只要有志者自己不放弃,任何外部条件的改变都不能夺走它。中庸学说教人“立心”、“立命”,就从这“无待”处说起,一个人一旦在这里立住了,不论他从事什么职业,不论他遭到什么境遇,都会是一个堂堂正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