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种爱是哭

有一种爱是哭

出来了这么多天,又在这么危险的地方负责重要的技术工作,与他相濡以沫20多年的妻子会是怎样的态度?儿子会怎么看待父亲?

“我每天一早一晚给她发两个字‘平安’,早上起来第一件事报个平安,晚上睡觉前也报一个平安。偶尔有时间会通一次话。儿子上大二,功课忙。前两天儿子打电话给我,让我注意安全。”

只有到了灾区的人才会知道,这近20天里,根本就没有绝对安全的地方。更何况杨启贵是最早深入灾区的专家之一,为了查看水库震损情况,他多次冒着一天几百次的余震和各种各样的滑坡和塌方等危险,与国家防办副主任李坤刚等专家一道翻山越岭,实地查看并及时报告有关情况。以后又两次乘直升机到北川唐家山进行空中观察和堰顶查看,还有一次从北川县步行准备进入唐家山实地查看,因滑坡太多,危机四伏,徒步进去受挫。还有一次是从绵阳出发准备到苦竹坝下游的岩羊滩查看,也是中途受阻。最让人揪心的是他与水利部总工刘宁、长江设计院爆破专家陈敦科一道在5月26日随武警水电施工部队开赴唐家山堰顶,与官兵们一起在堰顶上驻扎下来的六个日夜。我们在网上各媒体发出的照片里,看到了回良玉副总理边上的杨启贵、陈雷部长边上的杨启贵、蔡其华主任边上的杨启贵。

那些照片上杨启贵自然并不是主角,但是许多长江委人一眼就能在那些照片上认出他来。在唐家山堰塞体上的杨启贵,头发凌乱地竖着,身上、脸上、头上被厚厚的尘土覆盖,加上一天又一天的汗水和疲惫,脸上似乎已经被泥土加汗水糊成的壳罩住,让人一时不敢相信那就是我们熟悉的长江设计院总工杨启贵。只有那圆圆的眼睛和笑容才让我们敢确认那的确就是杨启贵。我从网上看到他在堰顶时的样子,真说不清那是悲惨还是壮烈还是都有。虽然我们知道那是堰塞体上的风,还有直升机起降时的风,还有灰尘和疲乏的作用,可熟悉他的人在网上看到那些图片时都会忍不住心疼。

我们一直想知道他的夫人看到那个照片会是怎样的感受。杨启贵停了停,我知道他不太想说,我们恳切地说,我们只想知道,而决不渲染。他才有些哽咽地说:“当然,她哭了。”停顿了几秒,我看到杨总的眼圈竟然红了。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但我希望再也不要看到这样的场景。

我悄悄地把头转开。我们能想象夫妻两人在电话两头的情景……

这一次,杨启贵一向开朗的妻子在电话那头哭了。在他们二十几年的共同生活中,她也许从未见过自己的丈夫有着一副这么受苦受难的样子,现在网上看到他,虽然他不是那个照片的主角,但那是她的亲人。她一定觉得陌生,那个陌生随之演化成生生的心疼,从心底涌出的心疼是她流出的泪水,是杨启贵听到的爱人的哭声。

眼前的杨启贵很快转过话头,说:“因此我今天要坚决改变我的形象,再也不能让你们这些记者看到我那落魄的样子了。”

杨启贵说:“这次大地震,证明了我们水利人的快速反应能力,也显示出我们长江设计院这个团队的一种精神。你看,马贵生总工,孩子马上要高考,陈敦科的孩子刚上高一。他们都是一接到通知,二话不说就来了。26日那天,我是坐飞机进了唐家山到达堰顶,敦科那天却是跟着武警走了8个小时进去的。跟他比,我还差得远。”

“在这次大地震中,我们这些技术人员能为国家发挥一技之长,算是尽了一点社会赋予我们的责任,这不是什么大话,这是该尽职的时候。人的一生,方方面面都应该经历一下。自己能做点事,对自己也是一种安慰。谈不上你们所说的‘震撼’吧。”

这是我们熟悉的杨启贵。

李真 姚忠辉

原载2008年6月5日《中国水利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