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俗化,还是庸俗化

五、通俗化,还是庸俗化

作为时尚生活的开路先锋,通俗文化从来都以吸引大众眼球、刺激人们消费为目标。在消费主义盛行的今天,通俗文化被誉为快餐文化,得到了广泛的追捧。变得时尚了的通俗文化被“解放个性”、“发掘真我”的光环笼罩着,大量切口行话似的词语“酷”“炫”一时,覆盖着流行文化的各个方面:流行歌曲、影视节目、畅销书籍、手机短信……而作为文化载体的汉语,在这些俗文化的强大攻势下也渐渐变得花哨了起来。

流行歌曲自20世纪90年代以来逐渐成为流行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它和铺天盖地的晚报以及喋喋不休的电视连续剧一起,构成社会文化转型期的三大件。这三大件都是利用明星机制来运作的:晚报推销专栏作家,电视剧包装演员,流行歌曲制造青春偶像。其中流行歌曲在青少年中有着最大的市场。

流行歌曲,包括其歌词曾经是一种美妙的艺术享受。20世纪30年代上海的一些后来被批判为靡靡之音的歌曲,现在已成了一种新的经典,就是一个证明。改革开放之初,一些清新的台湾校园歌曲如《童年》《外婆的澎湖湾》等以及一些健康的港台歌曲如《我的中国心》《阿里山的姑娘》等也曾风靡大陆。直到20世纪90年代初,流行歌曲多数还是颇受人们喜爱的。但是近些年来,随着商业味的日益浓重,包装炒作的盛行,流行歌曲越来越变味,正如著名乐评人科尔沁夫说的,过去国内流行音乐的市场比较小,要求也高,一年不见得能出一个专辑。“现在的问题是,太多的人急功近利,创作歌曲时首先想的是怎么能出名,所以不惜用低级的方式来迎合一部分受众的关注。”科尔沁夫说,由于有争议就能吸引关注,有些创作者干脆怎么有争议就怎么写。一旦引起争议,歌火了,创作者也就赚足了,管它歌词写得怎么样。网上也开始评最低级趣味的歌曲,《老婆老婆我爱你》、《老公老公我爱你》、《香水有毒》、《QQ爱》、《两只蝴蝶》、《老鼠爱大米》、《求佛》、《狼爱上羊》、《那一夜》等等广泛流行的歌曲都榜上有名。有人说,这类流行歌曲的歌词,要么爱来爱去,要么说上几句大实话。火风唱“老婆老婆我爱你”,谢雨欣搭一句“老公老公我爱你”,任贤齐唱“你是我老婆”,杨臣刚又唱“我是你老公”,颠来倒去了无新意。不管是把好好的话用大舌头满拧着唱,还是把两句大实话絮叨出口水来,都暴露出歌词的贫乏,精神的贫乏。长此以往,歌词在音乐中还有什么地位呢?流行歌曲的歌词是配乐的,有很多很烂的歌词,因为配上了好的或者至少是青少年喜欢的旋律,就很快流行开来,很多人跟着唱。这种破坏汉语的歌词对青少年的危害最大。他们因为喜欢这个旋律、这个音乐就会很喜欢这个歌,而他们对语言的好坏缺乏判断力。那些垃圾歌词在他们看来还是好的语言,毒害就大了。

转自网易

流行歌曲之外,流行读物的泛滥也对汉语造成了极大的冲击。有专家认为,现在人们所处的是一个“读图”时代,图像文化的负面影响将是深刻而久远的。除了受影视文化的冲击外,在书籍的阅读上,人们也特别热衷于图像读物,尤其是正处于语言学习阶段的中小学生,对看漫画书的兴趣浓厚,而对看文本读物却兴味索然。有学者曾对一所小学的中高年级学生进行了随机调查,94.9%学生对搞笑的漫画书《老夫子》很感兴趣;87.6%学生看过图像读本《乌龙院》。现在,各类大小书店的儿童读物书架上无不充斥着一些从日本引进的图像儿童读物,如《网球王子》《多啦A梦历险记》等。国产的如《名侦探柯南》《侦探学园》《折纸战士》《冒险小虎队》《糖果子》也大行其道。很多的图像读物格调低下,内容庸俗,甚至不乏描绘色情、宣扬暴力的内容,这对青少年无异于精神鸦片!更让人不可思议的是,据《南方日报》2005年2月13日报道,某画报出版社历时两年,投资百万元打造的一套12册共1200页的漫画版《红楼梦》正式问世,然而书中的林黛玉却是一头紫色的长发,秦可卿则成了袒胸露背的性感人物……语言文字浓缩着民族的历史,传承着祖国的文化。优美的语言中有动作,有声音,有色彩,有情感,是图像读物所不能替代的。流行的快餐化、图像化读物思想内容贫乏,只注重满足人们的视觉快感,除了追求一些离奇的情节、血腥的场面、庸俗的语言、古怪的形象而达到感官的刺激外,没有任何可以让人掩卷深思的东西。图像读物的不良影响且不说,如今,即使是用文字写成的文本读物也好不到哪里去。流行出版物不单说愁,七情六欲都能拿来无病呻吟一番。“小资”体文章大面积流行,动辄“宁静的忧伤”,“泪流满面”。琐碎自恋的文字将汉语的阳刚磨砺一空,却没有得到柔婉优美的精髓,只有一个貌似华丽的虚壳。这类文字最容易引诱感情脆弱敏感的青少年上钩,使他们丧失对于文字美丑的判断。

除了流行歌曲、流行读物之外,还有一种更为流行的东西正在改变着我们的交际生活,这就是伴随着网络的高速发展进入人们生活的手机短信。当它刚刚出现时,谁也没想到小小的短信会悄悄地改变传统的人际关系。而仅在短短的两三年内,手机短信就得到了爆炸式发展。如今,随时随处都可以看见有人边走路边按手机,手机短信已经成为不少人常用的通讯方式。有的作家把这种现象称为“短信息的狂欢”。号称“第五媒体”的短信息,声势浩大地闯入21世纪,在我们的生活中占据越来越重要的位置。

从语言运用的角度来看,短信作为一种新兴的沟通方式已经促成了一种独特的文本风格的产生。大多数短信轻松、活泼、睿智,带有浓郁的“休闲”味道。除了灵活俏丽的文字,还有活泼多样的图案、声音。但正如它的产生是网络发展催生的结果一样,短信用语似乎也深得了网络语言的“真传”,在语言使用方面出现了很多违背汉语规范的用语表达,如:“请你邦(帮)我到羔(糕)点店定(订)一个旦(蛋)糕。”一些用拼音写短信的人,为了图方便,常使用谐音字来表达意思。与此同时,一些网络语言也在短信中大行其道:7456是气死我了,偶是我,伦是人,粉是很,LG是老公,PLMM是漂亮美眉……一家网站提供了这样一份流行语录:

人不叫人,叫—淫;

我不叫我,叫—偶;

年轻人不叫年轻人,叫—小P孩;

不要不叫不要,叫—表;

喜欢不叫喜欢,叫—稀饭;

这样子不叫这样子,叫—酱紫;

好不叫好,叫—强;

兴奋不叫兴奋,叫—high。

带翅膀的也不一定是天使,他可能是鸟人。

我不是随便的人。我随便起来不是人。

女人无所谓正派,正派是因为受到的引诱不够;男人无所谓忠诚,忠诚是因为背叛的筹码太低。

TMD—他妈的

PMP—拍马屁

PLMM—漂亮妹妹

OUT—外行

COOL—一切让你惊奇艳羡的东西

……

更令人担忧的是,短信用语已经呈现出泛化趋势,渗透到了人们的日常用语之中,甚至出现在了学生的试卷和作业中。对此,一些语言学家担忧地指出,这些非标准的语言将会破坏语言的规范性,必将对人们正常语言习惯的养成产生负面影响。对于中小学生来说,在未掌握语言规范之前就过多地被不规范语言所熏染,对其今后的成长十分有害,甚至会影响他们的心理健康。一些教育专家也认为,过多使用短信会导致年轻一代的心理低龄化,影响学生的正常用语习惯。

综上所述,各种盛行的通俗文化都对汉语产生着直接或间接的影响。长期浸淫于其中会造成人们思维能力的浅化和弱化,进而导致语言表达能力和创新能力的直线下降。试想,一个只会用“爽、超级”或者“哇塞、”来形容自己情感的人,一定是词汇贫乏的,他们讲究不起文字,也舍不得在文字的精致上花精力。由于想不出恰当的词语来传情达意,人们就会从日常生活接触最多的一些语言来源中任意套用和篡改:流行歌曲、通俗读物、媒体广告、手机短信等等都助长了人们说话不动脑子的言语惰性。结果,垃圾语言泛滥成灾,套话空话不绝于耳。“短路”了的文字思维会使口语理直气壮地出现在文本中,并以“通俗易懂”或者“大众喜闻乐见”为最冠冕堂皇的存在理由。而对文字的讲究和推敲反倒成了“脱离市场”、“落后于时代”的证据,这样形成的一种时尚,自然迎来的是汉语的危机,汉语言的纯洁性与独特性也在渐渐销蚀。现在,中华民族优秀的传统文化正面临着这种浅俗文化的严峻挑战:社会交往中书信让位于手机短信,硬笔书法让位于电脑录入,图书出版中文学经典让位于速成的励志书……凡此种种都正在使汉语变得越来越接近大众,变得通俗,甚至庸俗了起来。这不仅造成了汉语书写语言的失范,生活用词的平庸乏味,也让汉语中独特的文化意蕴在我们生活中日渐消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