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墨西哥社会运动

第十二章 当代墨西哥社会运动〔1〕

近年来,由墨西哥的年轻人和学生领导的抗议活动引发了广泛关注;而这些运动又与政治腐败和毒品存在着千丝万缕的关联。本章着眼于这些运动的起源,特别是着眼于一个由学生领导的名为“我是第132人”(YoSoy 132)的团体,其成立旨在反对总统候选人恩里克·培尼亚·涅托(Enrique Peña Nieto)。此外,本章也将对43名学生遭到绑架和失踪的事件进行回顾,该事件引发了一系列要求向墨西哥联邦政府追责的斗争活动。在此过程中,社交媒体的广泛使用不仅有助于提高人们的相关意识,而且有助于获得来自墨西哥境外的支持。在对相关事件进行简要分析之后,本章将对这些事件是否符合查尔斯·蒂利所定义的社会运动作出判断。

2012年,培尼亚·涅托角逐墨西哥总统之职。他是一位年轻的政治人物,被墨西哥政治精英和最大电视台特莱维萨(Televisa)鼓吹为墨西哥总统的不二人选。涅托在2005年至2011年担任墨西哥州的州长,此后,他成为墨西哥革命制度党(PRI)的总统候选人。该党曾在1929—2000年期间执政,并计划在2012年卷土重来(Cadena-Roa 2017)。

社会运动的行动者们对墨西哥革命制度党的候选人可能赢得总统职位深感忧虑,因为该党的执政意味着镇压持反对立场的社会运动组织,维持新自由主义经济政策,在社会运动中掺入自己人(movement cooptation),并无所不用其极地将政治权力凌驾于社会之上。行动者们渴望阻止革命制度党的候选人当选,但是,墨西哥主流媒体不断将培尼亚·涅托塑造为总统大位的当然赢家,涅托看起来已经走在了通往总统宝座的红地毯上。左翼组织遭到抹黑,学生们没有组织,人民默然顺从于涅托的声势。没有人预料到一场反对涅托参选的社会运动即将发生(Díaz Cepeda 2015:46)。

2012年5月11日,位于墨西哥城的耶稣会私立大学伊比利亚美洲大学(Universidad Ibero americana)——尽管该校的中产阶级学生团体对涅托持有好感——发生了针对这位革命制度党候选人的自发抗议活动。到访该校的涅托被询问并承认他在担任墨西哥州(Estado de México)州长期间曾下令镇压圣安德烈斯-阿滕科(San Andres Atenco)的抗议者,学生们随之爆发抗议(Kuri Pineda 2010)。2006年5月,在涅托的镇压指令下,有超过200名抗议者遭到监禁,其中包括47名女性参与者——她们在此后的报告中指称,作为一种政治恐吓手段,警察对她们实施了性侵(World Organisation against Torture 2006)。

在涅托宣称对阿滕科的镇压事件负责之后,他被学生的起哄声嘘下讲台,灰溜溜地离开了这所大学。第二天,涅托的竞选团队否认抗议者是该校学生。主流媒体对学生们的抗议轻描淡写,倒是对将涅托嘘下台的起哄者大加鞭挞(Cadena-Roa and Serrano Campos 2013)。

尽管担心遭到镇压,但学生还是通过推文对涅托竞选团队以及媒体的指责给予回击:“我就是伊比利亚美洲大学的学生。”“没有人唆使我。”“我为我的同学感到骄傲。”此外,一群学生在“脸书”上针对媒体的指责创建了名为“真相视频”(Video for the truth)的群组,参与抵制涅托的学生可制作并上传简短的视频以证明自己作为伊比利亚美洲大学的学生参与了抗议活动。这个群组随后又编辑并上传这些视频至“油管”频道;由于时间限制,只有131名学生的视频得以上传。但是,随后该群组又陆续收到了多达230部视频。“油管”频道上的视频在短短几个小时内引发了世界性关注,其他大学的学生和普通市民纷纷表示他们认同伊比利亚美洲大学学生的诉求,并宣称自己是第132名抗议者。“我是第132人”这一团体由此得名。

(Díaz Cepeda 2015:47)

在这场社交媒体运动之后,学生们在2012年5月16日召开了会议。5月18日,主要是来自私立大学的1000多名学生前往特莱维萨电视台总部抗议其在新闻报道中偏袒涅托,并要求享有知情权和言论自由(Díaz Cepeda 2015:48)。

该事件经由社交媒体的传播获得了人们日益广泛的关注。2012年5月23日,墨西哥城有超过15000人参加了游行。5月26日,伊比利亚美洲大学的抗议者在历史悠久的特拉特洛尔科广场(Plaza de Tlatelolco)与公立大学的学生团体举行了会议。学生们发表声明称自己所从事的“是一场不与任何政党有关联的社会运动,该运动具有社会性、政治性和和平主义性质,它是一场自治、独立、民主和反新自由主义的运动,旨在以对话和社会动员的方式促使国家实现转型”(Muñoz Ramírez 2011)。6月7日,超过100000人参加了反涅托的游行。作为运动的高潮——

全国的大学均得以动员并实行了24小时罢课;墨西哥城的索卡洛(Zocalo)广场举行了一场超过50000人参加的音乐会;前所未有地由抗议者而非联邦选举委员会(Instituto Federal Electoral)组织了一场竞选辩论,除涅托之外的所有总统候选人都参加了这场辩论。这场辩论在“油管”频道上播出后,观看人数之多甚至超出了“油管”频道的承载量。

(Díaz Cepeda 2015:51)

尽管相应的社会运动不断壮大,但是,涅托仍然在2012年7月1日被宣布赢得了总统大选。“我是第132人”在选举后参与了反对涅托的游行和其他斗争活动。随后,来自国家的镇压不断增加,越来越多的人选择放弃,社会运动迅速凋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