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狱罢工
监狱囚犯罢工及其相应的运动在美国并非一个新现象。以上年表中所陈列的是囚犯权利运动中的一些关键事件和关键时刻。惩罚以及刑事司法的概念已随着历史的发展而发生了很大变化,公众对于惩罚措施的理解也发生了变化。近年来,人们更加认真地考虑应当采用非强制性和旨在帮助囚犯改过自新的犯罪控制方法。诸如“拦截搜身”(Stop and Frisk)等歧视性警务政策以及将少数族群过度刑事化的诸如“破窗效应”[3]等理论也正日益受到质疑和抛弃。兜售这些政策的人将之鼓吹为一种创建更加安全社区的方法,但在实践中这些政策常常导致有色族裔不必要地遭到警察拦截、骚扰甚至逮捕。
2010年佐治亚州监狱囚犯大罢工
2010年,佐治亚州数所监狱的数千名囚犯举行罢工要求改善生活条件(Wheaton 2010),伊利诺伊州、北卡罗来纳州、弗吉尼亚州和华盛顿州的监狱囚犯纷纷效仿。这场多所监狱的抗议活动通过夹带进监狱的私藏手机进行联络。一些囚犯称组织者花了几个月的时间“将囚犯中分散的帮派——这些帮派从未想过合作——组织成为一个由短信和口信凝聚而成的统一联盟”(Nicolich 2011:11)。鉴于私藏手机的微妙作用,佐治亚州监狱的抗议活动似乎是第一个整合技术以“策划狱中草根运动”的监狱运动。一名囚犯认为这些团体“摒弃了所有基于白人、黑人、帮派所形成的差异而将大家聚集在了一起”(Nicolich 2011:11),从而为囚犯创建了一种集体的身份和认同。前“黑豹党”[4](Black Panther)领导人兼囚犯权利倡导者伊莱恩·布朗(Elaine Brown)表示:“普遍存在于囚犯中的愤怒情绪在这场运动中找到了归宿——共同的基础,囚犯们搁置分歧,发出了令人难以置信的声音。”(Wheaton 2010)布朗女士(Ms.Brown)在运动中扮演了重要角色:她将囚犯们的投诉总结归纳为一个简短的诉求清单。她明确表示抗议活动有其自身的生命力,她只是囚犯所推选的名义上的带头人(Wheaton 2010)。布朗女士对于这场运动的宣导赢得了监狱外公众的支持。
自由阿拉巴马运动
2014年的自由阿拉巴马运动运用类似的策略提出自己的诉求。阿拉巴马州的监狱囚犯将其所在的监狱体系称为一个“运转中的奴隶帝国”(Eidelson 2014),这也促使这场运动的焦点转移到监狱中由无偿或低薪劳动所带来的剥削问题。参与罢工的囚犯希望获得接受教育和改过自新的机会,希望解决监狱人满为患和生活条件等方面的问题,希望取消有关无期徒刑不得假释的规定。这些诉求汇总反映为一项名为《阿拉巴马州教育、改过自新与重归社会准备法案》(Alabama's Education,Rehabilitation,and Re-Entry Preparedness Bill)的法律提案。自由阿拉巴马运动的创始人梅尔文·雷(Melvin Ray)是圣克莱尔教养所(St.Clair Correctional Facility)的一名囚犯,他说:“唯一的武器或策略……是我们的劳动,因为劳动是我们存在于这里的唯一理由。”(Eidelson 2014)监狱的劳动包括洗衣房、厨房、化学制品、牌照生产、家具制造等方面的工作,所有的劳动都不提供薪资报酬。2012年,美国参议院通过的一项法案允许私营企业雇用监狱中的囚犯。
囚犯们在组织大罢工的同时在这场运动的网站上公布了一段用手机秘密拍摄的视频,这段视频记录了监狱内囚犯所遭受的虐待,其中一段图像是几个囚犯和访客穿过破旧而充满安全隐患的监狱建筑物,裸露的电线和被堵塞的消防通道清晰可见。
全国监狱大罢工
囚工组织委员会(Incarcerated Workers Organizing Committee)是世界产业工人工会(Industrial Workers of the World Union)旗下的一个团体,该团体发动了一场反监狱奴役的囚犯罢工运动。他们与囚犯家属以及诸如自由阿拉巴马运动、自由俄亥俄运动等运动的组织者取得联系(Kim 2016),并获得了美国全国律师协会(National Lawyers Guild)的支持(Lewis 2016)。就这一点而言,我们再次看到外部动员团体被用于推动一场运动以及扩大来自外界的关注。尽管囚犯们普遍关注诸如苛刻的假释制度、缺乏受教育的机会、狱中人满为患、存在各种医疗过失等方面的问题,但是“将抗议者团结在一起的是狱中的劳动”(Speri 2016)。美国每年有超过90万名监狱囚犯参与各种劳动,其所创造的产值超过20亿美元(Spross 2016)。他们为国际商业机器公司(IBM)、波音、梅西百货、微软和美国电话电报公司(AT&T)等大型公司制造停车设备、轮胎、洗衣用品、衣服、铭牌以及食品设备,却得到很少或根本得不到劳动报酬(Spross 2016)。美国宪法第13条修正案宣称:“奴隶制和非自愿奴役……均不得存在于美利坚合众国。”不过,该修正案附设了一条至关重要的条款,即允许采用非自愿奴役对犯罪人予以惩罚(Kim 2016)。这一条款通常被用来证明不向囚工支付报酬或支付极其低廉的报酬合乎美国宪法。
2016年9月9日,“全国监狱大罢工”运动在具有里程碑意义的囚犯抗议活动——阿提卡监狱暴乱——45周年之际如期举行。超过24000名囚犯参与了罢工抗议活动,至少12个州的29所监狱开展了包括其他形式的抗议活动(Washington 2016)。不过,南卡罗来纳州在罢工运动开始之前采取了先发制人的措施:整个监狱系统到9月5日已处于封锁状态,囚犯们被隔离(Washington 2016)。佛罗里达州霍姆斯惩教所(Holmes Correctional Institution)的大约400名囚犯拒绝工作,他们占领了被损坏的建筑物。最后,防暴警察进入监狱并使用催泪弹镇压示威者。在密歇根州,抗议活动达到了暴力的程度,该州不得不调遣武装人员重新控制监狱。加利福尼亚的100名囚犯参加了绝食抗议。得克萨斯州的抗议活动因其主要的组织者马利克·华盛顿(Malik Washington)在9月15日被监狱方单独监禁以阻止他与其他人交流而备受瞩目(Speri 2016)。封锁监狱的行动一直持续到10月2日。10月6日,司法部表示将对阿拉巴马州的监狱进行调查,以确保这些监狱的条件合乎人道要求(Washington 2016)。这一表态让人们在对抗议活动的镇压中看到一线希望。一些囚犯被剥夺了探视权,或是被关禁闭,或是不被允许使用监狱电话,甚至不被允许进入监狱食堂。抗议活动结束后,这些监狱被完全封锁起来(Kim 2016)。
监狱之外的人们继续努力推动囚犯权利运动向前发展。组织者在街上打出标语、分发传单,他们试图将有关监狱系统当前状态的信息传递给社会大众(Lewis 2016)。囚犯们通过邮寄信件和使用私藏手机传递新消息(Schwartzapfel 2016)。囚工组织委员会通过博客介绍他们如何组织囚犯进行抗争以及监狱的状况。诸如“支持囚犯抵抗”(Support Prisoner Resistance)、“向死而生”(Dying to Live)等博客也不断更新信息,向外界通报监狱内发生的事情。一名囚犯使用“推特”账号“1号囚奴”(@Prisonslaveryl)分享囚犯们罢工期间的日常活动(Lewis 2016)。
借助博客和“推特”传送有关囚犯抗争的消息至关重要,因为当地的主流媒体很少报道监狱内的抗议活动,此类消息也从未登上美国新闻的头条。造成这种情况的原因很多,其中包括政府和监狱官员有权限制监狱内部和外部的信息流动,由此导致记者无法进行准确的报道,而囚犯也因为受制于狱警而无法向公众讲述狱中抗议活动的真相(Washington 2016)。此外,监狱管理部门也可动用权力否认狱中存在抗议活动,并将虚假信息提供给媒体。当囚犯所说的话与监狱管理部门不一致时,后者只需轻松否认即可让囚犯所发出的声音犹如谎言一般不值一提。
然而,社会运动行动者们的博客以及“脸书”小组对囚犯的抗议活动进行了报道,美国一些较小的媒体紧随其后,在9月初对囚犯的抗议活动进行了报道(Kim 2016)。囚工组织委员会在一份声明中再次认为让囚犯无偿劳动无异于实行奴隶制,称“他们可能用胡椒剂代替了皮鞭,但对囚犯的折磨依然如故”(IWOC 2016)。该声明呼吁社会大公开展行动。“我们需要来自监狱外的支持,监狱是一个易于封锁的场所,是一个控制和封闭的场所,这里的每一块石墙和铁环都是压制……我们唯一能够获得的保护是来自外界的团结。”(IWOC 2016)尽管发生了大规模的监狱抗议活动,但媒体迄今并无太多报道或讨论。不过,反对警察暴行的监狱与囚犯的权利运动今后还将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