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育场上的抗议——单膝下跪

在2016年全美橄榄球联盟（NFL）季前赛中，旧金山49人队的四分卫科林·凯珀尼克在两次唱美国国歌时坐着而未起身站立。这一举动在当时并未引起注意，直至2016年8月26日有人发布了他在国歌声中坐在长凳上的照片，这才引发了公众的关注以及对其行为的广泛批评。在两天后的一场新闻发布会上，凯珀尼克详细阐述了他试图表达的意图：

我将继续与被压迫的人民站在一起。对我来说，有些事情必须改变。如果能够作出重大改变让我觉得美国国旗代表了它所应当代表的，让我觉得这个国家是以应有的方式代表人民，我就会在唱国歌时站起来。

站或不站起来不是为了我自己。因为我看到了那些无法发出声音的人身上所发生的事情，他们没有地方说话，没有人听他们说话，他们无法改变什么。我处于一个尚能有所作为的位置，我将为无法做点什么的人做点什么……，尽管讲真话会让一些人不高兴。如果我们彼此讲真话，就能更好地了解彼此。

（Sandritter 2016）

凯珀尼克所传递的理念被各种批评声淹没，人们给他贴上“不爱国”“不是美国人”“受蒙蔽”或“忘恩负义”等标签。然而，就在上述发言中，凯珀尼克还说了以下一番话：

我向那些为这个国家而战的男人和女人表示敬意。我也有家人和朋友为这个国家捐躯。他们为自由而战，为人民而战，为正义而战，为所有人而战，他们不会因为这个国家未能兑现承诺而白白死去。至少在给予每一个人以自由、正义和解放方面，这个国家没有兑现承诺。我看过一些视频，看到为了这个国家投入战场的男人回到祖国、回到我们脚下的土地时，他们遭到他们为之而战的国家的不公正对待，甚至被他们为之而战的国家谋杀。这是不对的。

（Sandritter 2016）

正如参与本章撰稿的一位年轻黑人男性所问的，为什么所有人都感到了愤怒？是因为凯珀尼克是一个口无遮拦的非洲裔美国人吗？是因为他作为一名运动明星以其“政治观点”娱乐拥趸从而吸引更多的关注吗？是因为人们并不在乎他所试图揭示的问题吗？是因为他所说的关乎白人主义吗？白人主义者们以劈头盖脸的批评对凯珀尼克狂轰滥炸，但尽管如此，凯珀尼克依然如故。

全美橄榄球联盟的另一名球员埃里克·里德（Eric Reid）参与了进来。他与凯珀尼克见了面，并试图以一种更有成效方式进行抗议。他们与特种部队退役的前足球运动员纳特·博耶（Nate Boyer）进行交流以探寻行动的某种中间立场。博耶建议在唱国歌时单膝下跪而非坐着，这样可以让军人不至于感觉受到冒犯（Boyer 2017）。此后凯珀尼克以在唱国歌时单膝下跪的方式表示抗议，尽管如此，他还是被贴上“不爱国”的标签。就作出改变而言，凯珀尼克不仅是说说而已，他已向致力于种族问题的慈善机构捐款超过一百万美元。

凯珀尼克在社会运动的斗争剧目中加入了一种新的、可予效仿的斗争表演形式。以单膝下跪的方式表达抗议很快就不仅限于全美橄榄球联盟。2016年9月4日，职业足球运动员梅根·拉皮诺（Megan Rapinoe）在国歌声中单膝下跪以示声援凯珀尼克，她说自己知道“看着一面未能保护你全部自由的国旗是什么滋味”（Sandritter 2016）。从霍华德大学啦啦队（Howard University cheerleaders）、全美女子篮球协会（WNBA）、全美篮球协会（NBA）到其他项目的青年球员，所有认同凯珀尼克观点的运动员们都以单膝下跪的方式参与了抗议活动。2016赛季过后，凯珀尼克决定退出合同成为一名自由球员，并表示愿意与他喜欢的球队签约。一些球迷希望全美橄榄球联盟禁止此类抗议活动，并惩罚或开除凯珀尼克；也有人称凯珀尼克等人的行为让全美橄榄球联盟的收视率直线下降，从而给全美橄榄球联盟带来了不利的财务影响。几个月过去了，没有一支球队表现出与凯珀尼克签约的意愿，他们认为凯珀尼克分散了大家的注意力，认为他不在乎打球，认为他尽管在旧金山取得了骄人的战绩，但并不是一个好球员（Rosenberg 2017）。

凯珀尼克所持的观点源于一种批判，即对所谓区分“合法”暴力和“非法”暴力进行批判，对所谓杀人是否合法取决于是什么人开枪进行批判（Tilly 2017）。正是这种应当遭到批判的观念让国家行为者可以基于自己的判断和潜在的偏见杀人而不必承担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