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中美两国人民友谊的金桥在太平洋上架起以后,在介绍和研究现代美国文学方面,已出现了冬尽春来,百花争艳的新气象。这自然而然地唤起了我在三十一年前经手出版的一套标志着中美文化交流的文学丛书的回忆。这套书共十八种,二十卷,一九四九年一次出齐。出版时正值上海解放前夕;出书后,全国人民欢欣鼓舞,迎接社会主义新中国的诞生,这套在当时确实有些不合时宜的丛书,便默默无闻地被人们所遗忘了。现在,外国文学的种种禁区既被突破,那么,让我回头来谈谈这套丛书出版的前前后后(其间得到许多译者的热情协助,共同回忆,在此致谢),我内心既无所顾虑,对外国文学研究者和广大读者,也许还有些史料价值吧。冯亦代已在一九七九年《新华月报·文摘版》第二期上,用《“美国文学丛书”的始末》为题,第一次在1949年后的报刊上写了专文,介绍这套丛书,并且是第一个人为这套丛书公开地恢复了原名。因为当年出版时,我临时把它改用“晨光世界文学丛书”的总名,打算以后一个国家一个国家地出下去,而以美国之部开其端。
事情发生在抗日战争末期的重庆。一九四五年初秋,日本投降前夕,有一天,乔冠华、龚澎和徐迟等人应当时任美驻华大使馆文化参赞费正清(Dr.John.K.Fairbank)之邀去会谈。费正清提议由中美双方合作,编译一套系统介绍现代美国文学作品的丛书,由我方负责组稿,美方负担部分译稿费,将来交中国的出版社出版发行。关于丛书里应包括那些具有代表性的作家和作品,也初步交换了意见。临别时,费正清拿出两本现代美国文学史书,说可供参考,那就是卡静的《现代美国文艺思潮》(A.Kazin:On Native Ground)和范·威克·勃罗克斯的《新英格兰的繁荣》(Van Wyck Brooks:The Flowering of New England)。费正清夫人费慰梅(Wilma Fairbank)当时是文化专员,大力支持这个计划。最近据徐迟同志回忆说:“这只是初次的谈话。以后见面,又谈论书目,但都是泛泛而谈。我当时不大相信,这样大的丛书计划,恐怕不容易编出来。在重庆,我算是一个研究外国文学的人,龚澎他们在和美国人接触谈美国文学时,是把我作为咨询人的。但在重庆商谈没有什么结果。可以肯定的一点是,这套丛书的商谈经过是在重庆,在我们党的领导下进行的,是乔和龚澎等出面联系的。”我最近去信北京的马彦祥同志,请他便中问问夏衍同志,因为当时夏衍正在重庆工作。马复信说:“昨访夏公,问起美国现代文学丛书翻译一事,他说,此事是得到党的支持的,是美方费正清提出的,费为此事很积极。”当时我虽在重庆良友复兴图书公司工作,但一无所闻,也不可能知道,因为那还是在最初酝酿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