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科理念:语文课的工具性
是否承认语文课有工具性,曾是长期争论的一个焦点,近一时期又很有异议。我想先讲一讲工具性提法的来源。前些年,有人写文章批评叶圣陶老先生的“工具论”。叶老早年可能提过“工具”一词,但把工具性写入教学大纲,用以指导语文教学,绝不是来自叶老,批评叶老是不了解这段历史。记得20世纪60年代初否定文学课之后,人民教育出版社的领导向中宣部的一位领导汇报工作,这位领导说:“语文就是语文,是工具嘛!”我参加了这次会见,所以记得真切。后来,由中宣部一位副部长主持起草语文教学大纲的前言,其突出的特点就是写入了“工具性”和“文道不可分割”的思想。在这个大纲指导下,20世纪60年代前期的语文教学是比较好的。但是,“文革”中工具论受到严厉批判,致使语文课濒临毁灭的边缘。新时期改革开放之后,才又肯定语文课的工具性。这30多年的语文教学怎么样?我以为是新中国建立以来最好的一个时期,虽然存在着种种弊端。由此可见,承认语文课具有工具性,持守语文工具观,是我们和特殊时期的错误进行斗争的成果,得来不易。
而今反对工具论,与过去大有不同,不是认为工具论妨碍了思想品德教育,而是认为工具论成为导致语文教学“技术化”诸弊端的理论根源,所以对之深恶痛绝。所谓“技术化”,即把语文教学当作传授一种单纯的技术。比如写作教学,把内容与语言表达分割开来,并脱离学生的生活和思想实际,不问作文的内容是否言不由衷甚至虚假或编造,只要求符合预定的框框,表达不要求创新,只要求符合预定的模式。如果我的理解不错,那么我们所反对的是同一弊端,并无分歧。我本人即曾长期为作文的“八股调”忧虑,并且进行调查研究,形成自己的思考。许多同行也致力于这方面研究,并进行卓有成效的实验。如北京清华附中的赵老师,致力于清除作文中的“灰色污染”(“技术化”的种种表现),取得了很好的成绩。对病情,我们的认识相同,但开出的药方却很不相同。
我们以为,形成“技术化”的主要原因绝不在于工具论,而在于片面追求升学率,在于应试的高热。应试的作文,在内容方面只能提一般的要求,也不可能考查学生所说是否真实。在语文表达方面,则四平八稳,遵循一定的套路,这样写最为稳妥,创新虽然偶然可以得到赏识,却要冒很大的风险。须知考试指挥棒的威力是巨大的,作文训练自要围着指挥棒转,在语言技术方面使劲儿,以求迅速、高效,对得高分有较大的保险系数。许多老师并不愿意这样做,但是胳膊扭不过大腿,久而久之,于是渐成风气,认为作文就该如此。工具论与“技术化”没有必然的联系,反对工具论不可能解决“技术化”的问题。
语言作为一种工具,有其特殊性。“工具”带有比喻的意义,形象地说明它是一种手段。语言的产生和发展,与不同时代的生活、不断积累的文化,以及运用者的所见所闻所思所感密切联系在一起,不可分割。语言的规律可以独立地进行研究,学习语言的运用则时刻不能使两者分离,分离了势必陷于纯技术的训练。由此可见,工具论本身即拒绝“技术化”,认为工具论会导致“技术化”是对工具论的误解。
语言是一种交际工具,认为语文课具有工具性是合乎科学道理的,理应得到承认和恰当的表述。如果加以割弃,非但无补于消除“技术化”,而且可能产生负面影响:忽略和削弱学生为了掌握语文工具应该付出的艰苦努力。借助语言所反映和摹写的客观对象是纷繁复杂的,要做到准确、鲜明、生动,需要下苦功磨炼。集古今中外文章大家的经验,概莫能外。过去曾有一种说法,政治思想好了,语文自然就好了,事实证明并非如此;现在能不能说,学生聪明了,有创新精神了,素质提高了,语文自然就好了呢?也不能,语言文字的磨炼是不可代替的。我以为,语文课的基本任务仍然是教育学生理解、热爱和熟练运用祖国的语言文字,这个基本点历久常新,绝不陈旧,在理念、教材编写、教学方法等的革新中要牢牢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