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开双翼才能腾飞
在宜昌半个月，看到的是一片兴旺的景象，只就我看到的谈一点观感。
首先谈谈课堂教学。目前，程式化、刻板化困扰着许多地方的课堂教学。解词、分段、概括段意和中心思想，这些仅仅为着理清文章思路，只宜结合少数课文进行的训练，却变成讲解大多数课文的程式。宜昌实验班的课堂教学可以说开始走出这个误区。这里讲读课文，施行培养读写能力与课外相衔接，与生活相结合。我见到的有三种方式：（1）内引，把学生已有的生活经验引进到阅读中来；（2）外联，把学得的成果延伸到生活中去；（3）通过与生活的对比，使学生加深对课文的理解。
先说内引。六中黎胜老师讲的《月迹》，就是个很好的例子。她开头要学生谈谈看月亮的经验，有的说在海南看月亮，有的说有一次看到红色的月亮，由此引入课文，让学生联系切身经验理解课文对月亮的描写，理解词语运用的妙处。最后，她还运用外联，要学生说一说、写一写生活中印象最深的事。
再说外联。以三中郭峰老师讲《从宜宾到重庆》为例。他讲解课文之后，要学生补写关于宜昌的解说词。宜昌也是江滨城市，又是学生的家乡，可谓妙于取材。胡兆芬老师讲《观察》，引导学生观察和描写自己的校园。救师口中学陈五岳老师讲《小麻雀》，讲课文之后，给每张课桌上发个玻璃罐子，罐子里盛着小螃蟹，要学生观察描写。生长在江边的学生非常熟悉小螃蟹，写起来很有兴致。
再说说对比。以六中向华莉老师讲《陌上桑》为例。这一课的训练重点是侧面描写。讲课文之后，她发给学生一篇写现代少女（种果树能手）的短文《新媳妇》，让学生与课文对比阅读。这篇短文也是采用侧面描写的手法（主人公未出场）。这种对比阅读的方式很巧妙地把《陌上桑》这篇古代的名著拉到学生的身边。
阅读教学与生活相联系，与课外衔接，目的在于引导学生运用自己的生活经验更好地理解课文，体会词语的运用，并运用学习所得写自己的生活。这样做，不仅可以引发学生的兴趣，学生还能学到运用语文的真正本领。当然，并非要求讲每篇课文都必须联系，与课外的衔接要自然，要扣紧语文训练，要讲求实效。
还有些课我也很感兴趣，如红花套中学来玉老师上的广告课，适应市场经济发展的需要，很精彩。既让学生欣赏好的广告，又让学生改正广告中的错别字，然后指导学生给本地的商品创作广告。孩子们为花城水泥写的广告“花城水泥，顶天立地”，写得很不错，要盖楼房，它不得顶天立地吗？！这既是语文训练，又跟生活密切结合，又增强了学生的实际本领。不妨让学生真正参加企业的广告招标活动，如果孩子们创作的广告被采用，那是不小的鼓励。六中常红燕老师上的《图书馆》课也很精彩。教会学生使用图书馆，就是给他们请了一位终生跟在身边的博学的老师，是十分重要的。
课内仍是教学的主要阵地。如何与课外衔接，与生活联系，如何使一篇精选的课文发挥最大的教育作用，如何使教学更加生动、精要、有效，是个需长期探讨的问题。它必须吸收已有的许多成功的教学经验，又必须加以改革，以完美地体现实验的指导思想。
再谈谈课外活动。这里的课外活动百花齐放，丰富多彩，“繁花渐欲迷人眼”，令人目不暇接。约言之，有四个方面是至关重要的，可以称作“四大支柱”。
其一，阅读课
阅读课的开展，这里已十分普遍，并能持之以恒。一般是每周分出一课时上阅读课。有的学校还提倡学生利用课余时间读书。我观摩了几堂阅读课，学生一排排坐在阅览室里，自由地读书。学生有很多摘抄本，看也看不过来，有摘抄的话，也有自己的话。字迹工整，还有插图，大多是彩色的。有个摘抄本，页面上画满了大大小小飞舞的蝴蝶，在蝴蝶的缝隙里写字，美极了。我们提倡多读，每本课本20余篇文章，加上课外读本，也只有四五十篇文章，多乎哉？不多也。开阅读课，学生的阅读量大大增加。有个统计数字，许多学生每学年阅读多达150多万字，而且边读边动笔，写的量也大大增加，读写都得到较充分的训练，效益是不言而喻的。
其二，收视课
这是我从未见过的一门新课。长阳是老少边穷库地区，但教室里配有电视机，且相当普遍。这是要花一大笔钱的，说明当地党政领导及教育界很有远见，做了一件很有意义的事情。不但长阳有，其他县及镇也有。到这里才知道，山区最需要这门课，也最能上好这门课。偏远一些山区的学校只能看到七八天前的《人民日报》，国内外发生的大事不能及时得知。这样闭塞，怎么谈得到素质教育呢？有了电视，当天就能知道国内外的大事。海湾战争是怎样的，香港回归是怎样的，他们都及时看到了。虽在长阳的高山之上，已经不仅是长阳的人，不仅是宜昌的人，也不仅是中国的人，而是世界的人。这该多好！我和山里的学生谈话，他们知识面广，举止大方，完全不像穷乡僻壤的孩子，这是一。其二，语文教学不仅联系了本地的生活，而且联系了大千世界的生活。首先，结合形象欣赏受到听的训练。电视播音员说的是标准的普通话，是好老师。其次，许多学校组织低年级学生写收视笔记，高年级学生开展评论和辩论，发表意见，如搞“焦点再谈”等，又进行了写和说的训练。学生常看的节目有《新闻联播》《焦点访谈》《科技博览》等。几部大的电视剧《三国演义》《水浒传》等也都看。看了《水浒传》以后，有的学生记下了故事情节，有的写了评论——对宋江很不满意，太窝囊了，看得憋气。孩子们的分析能力不可低估。这是语文课很有活力的一个新阵地。电视台曾报道，北京大学学生寝室里配了电视机，是件了不起的事。据我看，贫困山区的每个教室配了电视机更是了不起。
其三，社团活动
这里各校文学社的活动相当普遍，生气勃勃。在社团的名义下搞了多种活动：阅读、写作、办报、办广播、参与社会活动等等。把举办活动的主动权交给学生，教师只给予指导，可以培养学生从事社会活动的能力。社团活动显出巨大的生命力。当阳的语文教研员说，当阳把抓社团活动当作课内外衔接的纽带，主要开展阅读、写作和其他活动。那里的学生写作水平大大提高，学生作文在多次考试中名列前茅。华东师大调查时很看重他们学校，将他们的情况写入报告。社团也是语文课的一个重要阵地，其效益不只在语文，还能培养人才。
其四，社会调查
把课外活动延伸到社会上去，不是一件简单的事，牵涉到很多方面，所以活动不可能搞很多，得看准机会去搞。枝城中学杨邦俊老师组织学生搞社会调查，搜集民间故事、对联等，效果很好。还可以扩大些，写一个企业、一个商店的发展史。根据当地的情况搞一点社会调查，用文字表现出来，很有意义。
在课外的天地里，学生得到语文训练的机会很多很多，是课内所不能比的。生动活泼，给学生以“实战”的快乐，也是课内所不能比的。衔接是广义的，如宜昌所提“课内得法，课外练功；课内长骨，课外长肉”，就是衔接。课外活动不要受课内过于严格的约束，但也要适当考虑，课外运用课内获得的知识和能力，同课堂教学相呼应。
搞这项衔接实验，要有一个必不可少的条件，就是考试改革，否则考试就会成为实验的绳索，绊手绊脚。宜昌的同志看准了这一点，大胆地改革考试：突出能力，着重运用，联系生活，取材课外。由于“指挥棒”指得对头，考试促进了实验。他们的经验值得参考。
我总的感受是：（1）增进了兴趣，师生普遍反映乐教乐学；（2）学生的语文能力普遍有了长进；（3）减轻了负担，学生学得轻松愉快；（4）培养了学生作为现代文明公民的素质，这一项的收益是难以估算的。有数字表明，实验学校的中考成绩总是名列前茅。六中常红燕老师实验班与普通班的对比调查显示，在语文成绩、兴趣和负担三个方面，实验班都明显优于普通班。长阳土家族自治县的统计更有兴味。在四年间学生发表的和获奖的文章总共350多篇，教师发表的教研文章有220多篇，从中不难看出“衔接”收到的巨大效益。一位校长对我讲，他们学校学生最愿意学的、负担也最轻的是语文课。最令我感动的是那些小记者，有的仅初中一年级，身高才及我的腰部。我一进校门就被小记者包围了。他们问我：“老师，可以采访您吗？”记者采访是不能拒绝的。他们问了一些相当重要的问题，有些问题我答不出。比如：“你看了宜昌的语文教学情况，你又了解北京的情况，你认为两地的情况有什么不同？”这个问题我没能回答出来。他们态度大方，很有礼貌，谈吐得体，提问明确，说的是普通话。有的小记者肩上挂着照相机，抓拍照片。仅两三个小时，《采访快讯》和照片就一起刊出了。他们是文学社的，不是一两个尖子，而是十几个乃至几十个。小记者身上闪耀着教学改革的风采。
以上是我的观感，只是走马看花，可能挂一漏万。语文教学与生活相结合，课内外相衔接，迅速改变了教学的面貌，为什么呢？语言天然是与生活相联系的，它产生于生活，服务于生活。它作为一种工具，用来反映人们在生活中获得的知识、印象、思想、感情等等。语文的实际运用，不能脱离生活，脱离了，就会黯然失色、“江郎才尽”。语文的学习，也不可脱离生活，脱离了，就会枯燥乏味、劳而寡效；只有与生活相联系，才能生动活泼，学得又快又好。语文有其自身的规律，语文的运用有种种方法。这些都要认真学习。学习这些主要在课内。课内也要联系生活，但毕竟以学习书本为主，而且受到课堂的制约，联系是有限的。要想学得好，还必须到课堂以外广阔的生活空间里去学习。课内，主要从书本里学习语文的规律和运用的方法；课外，带着课堂上学习所得到生活中去学习语文的实际运用。两者相辅相成，同样重要。只要课内不要课外，或者重视课内忽视课外，语文教学都是不完整的，都是跛脚的，不可能走得快走得远。特别是失掉课外这一头，就失掉语文教学与生活相联系的重要契机。长期以来，我们对课外有所忽视，一手硬一手软，不能不说是未能有效地消除“少慢差费”的一个重要原因。打个比方，课内和课外是语文教学的双翼，只张开一翼自然飞行无力，只有双翼并举才能自由飞翔，才能如大鹏那样，“其翼若垂天之云”，“抟扶摇而上者九万里”。宜昌的实验给我们提供了重要的启示，透露了令人鼓舞的信息。
宜昌的实验虽搞了多年，应该说依然任重而道远。这项工程浩大，牵涉到语文教学的全局，很可能给语文教学带来巨大的变化，是不可能一蹴而就的。这个实验的成功看什么呢？学生乐学，教师乐教，轻负高效，提高素质，看这16个字做得怎样。要高标准严要求，边实验边总结边巩固，稳扎稳打。眼光要放远一点，坚持改革不动摇，前面有万丈深渊也义无反顾，何况前面没有万丈深渊，倒有一条万里长江。
我相信，只要沿着这条已开辟的路走下去，使之不断完善，宜昌的实验必将对全国的语文教学产生很大的影响，成为语文教学深化改革的一个意义重大的举措。今天播下的种子会在今后开花结果，使子孙受益无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