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美感和诗意

二、美感和诗意

可以说,在歌谣中艺术性最高的是情歌,在故事中艺术性最高的则要数童话。它不仅故事生动完整,把劳动人民编织口头散文故事的技巧发展到高峰,而且饱含着美感和诗意。

它们在艺术表现上具有许多不同于其他散文故事的明显特征,主人公没有确定的姓名,常常是张三、李四或樵夫、猎人之类;故事发生的时间、地点也是含糊的,常用“古时候,在一处很远的地方……”这样的交代来开始叙述。角色安排和故事的结构往往有些程式化:两姐妹、两兄弟或两伙计的形象,多是正反对比;表现斗争的曲折性,多为三个反复;赞美主人公的勇敢,则安排三回考验;善恶势力斗争的结果,总是以善良战胜邪恶,好人获得好报结束叙述;等等。童话艺术这些程式化的特点和我国戏曲艺术的程式化有其相通之处。但这只触及童话艺术的表面特征。这类故事之所以世世代代为人们所喜爱,在于它将虚幻和真实、单纯和丰富、哲理和诗情巧妙地融合在一起,表现出一种特殊的艺术魅力。

民间童话中幻想和实际结合,不外乎采取两种方式:或者是叙述普通人因某种机遇进入幻想境界,生出美妙故事;或者是让那些神奇角色闯到人间生活里来,创造出种种奇迹。故事里的一切既出人意料,令人惊奇,又贯穿着实际生活的逻辑,点染着富于当时当地生活气息的细节,显得真切动人。《兄弟分家》中,说小黄狗的坟上长出一棵楠竹,弟弟用竹子做成鸡笼,附近的山鸡都飞进来生蛋;老大借去用,却只留下满笼鸡屎。叙说小黄狗的灵魂会附着于鸡笼上,懂得爱爱仇仇,这是同古老的“灵魂不灭”信仰有关联的一种幻想;然而劈了楠竹做鸡笼,有时招来山鸡也进笼下蛋,这又是山区人民劳动生活的写照。田螺姑娘型的《张打鹌鹑李钓鱼》中,说张打鹌鹑进龙宫要来一只哈巴狗,哈巴狗悄悄变成如花似的闺女,做了他的媳妇,这自然是幻想;可是讲她会做饺子,“捏一个饺子往锅里撂一个,捏一个,撂一个,可快哩”,以及突然被男人抓住之后又哭又闹,扭扭捏捏的情景,又活画出北方农村闺女的神态。故事的作者就这样将神奇的幻想和真切的民众日常生活情景巧妙地结合起来,构造出一种似真非真、似幻非幻、亦虚亦实的艺术境界,产生出如同被烟雨所笼罩的湖光山色一般的美感。

民间童话的故事情节既单纯,又富于变化。勤劳善良的小伙子在旅途中救活了一群溺水蚂蚁和受伤的蜜蜂,后来在讨亲遇到考验时,恰好是这群蚂蚁帮他把三斗三升白芝麻同黑芝麻分开;蜜蜂则停在一乘花轿顶上,帮他辨认出了混在四十乘花轿中的小姐。被人谋害的小伙子流落深山,却偷听到野兽们无意间泄露的“天机”,发现了山野间隐藏的一系列奥秘,于是命运急转,因祸得福。那个黑良心的伙伴得悉此事,又去学样,正好那伙野兽要寻找偷听它们秘密的人,因而被抓去填了肚子。动物报恩,善恶各有所报,这些流行观念和程式化的故事,却以巧妙变化的情节表现出来,十分引人入胜。故事家们常常在人们所熟悉的那些程式之内,施展剪裁生活素材、结构故事的高超技巧,以不长的篇幅,将惊险曲折的斗争过程、悲欢离合的人生遭遇,生动而且完整地展现出来。那些情节既含有强烈的感情与道德观念色彩,又是从实际生活中提炼而来,十分生动活泼。在各类散文故事中,童话的故事情节最丰富生动,构思最精妙,因而也最能引人入胜。

民间童话是一种既饱含哲理又饱含诗意的体裁。许多作品在散文叙述中,常常穿插进一些声韵铿锵、短小优美的谣曲,这是一眼就可以看出的。但它的诗意主要表现于:那些象征性的形象,既显得单纯又富有诗意;“三段式”或“三迭式”的情节结构,使得故事的进展具有诗的节奏感;在语言上,比喻、夸张等的广泛使用,也增强了它的诗歌情调。童话有着其他散文故事所没有的特殊魅力,这同它融合了某些诗歌艺术的成分是分不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