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事瞬间万变,命运从来都没有一个固定的模式。那是1934年冬天,他所属的部队在江西抚州八角亭和白军遭遇,一场激烈的战争不可避免地再次发生。他像往常那样,冲上阵去,用最简陋的武器与敌军交火。也许是他杀敌太专注,也许是敌方力量太强大,更也许以他一个星期的培训所学,他压根没有学会防范天空中的敌人。在敌机的狂轰滥炸之下,他的右手臂和右腰部均不幸被弹片炸伤,多处伤及骨头。由于伤势严重,以至连爬行也不能够。那一刻,他以为他就要死了,死在那个寒冷的远离家乡的冬天。

他相信他再也见不到爹娘了。果然,十多年后当他回返家乡,真的就再也没有见到过他的爹娘。一个念头竟也能一语成谶吗?多年以后,他无数次地怪罪过自己。但是无论如何,爹娘永不会从大地上爬起来,喊他一声“贵生子”了。

万幸的是,那一天受伤的他最终被战友们救起。他们抬着他,将不能动弹的他送进了师卫生院。几天后,他的伤势被简单处理,又转送到第三分院治疗。

可是战争的情势不会为某一个人停留在某一个点上。没能等他好好地养伤,乌云覆盖下来,他头顶上的天空撕破了。没几天,红军战争失利,医院也被敌军摧毁。他身上的伤口尚未痊愈,像一只灰头土脸失去洞穴的土拨鼠,失去了庇护之所。是的,他侥幸逃出魔掌,活了下来,但红军已继续北上,离他越来越远。部队的大规模转移,怎么可能为一个不能行动的红军战士而有所等待呢?钟运榜由此未能跟上部队,成为一名失散的红军战士,永远地告别了他的枪支和他的战场。

红军刚走,白军即刻卷土重来。此时红军身后的土地白茫茫一片,敌势如此猖獗,他们到处搜查红军和苏区干部的下落。蒋军提出在苏区“石头要过刀,茅草要过火,人要换种”的烧杀政策。那几年,他既找不到部队,又不敢回家,成为一个靠讨饭度日的流浪儿。要知道那时候他还是一个拖着病体行动不便的伤员,他只能靠着顽强的毅力支撑下去,并自行养伤。后来,他流浪至抚州韩坊的张村,在一位张姓老乡家安顿下来,以打零工度日,才算暂时有了栖居之所和稍许安全的保障。

他是不幸的,太多的偶然和险情,阻挡他走完二万五千里长征的路。但从某种意义上说,他又是幸运的,多少战友在往后的征途中牺牲倒下,再也没有回到故乡,而他,却拖着一身的伤病回来了。要知道,当年二十四万人口的瑞金,一共有十一万三千人参军参战,五万多人为革命捐躯,其中有名有姓的烈士一万七千多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