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常常这样漫无边际地放纵我的文字,使它们仿佛无从着陆。的确,我扯得有些远了。但我想,这其中必然有一个缘结,线索的起点,便是脐橙。

还是让我回到童年的粪箕窝吧。彼时的乡村,青壮年的男丁早已像候鸟一样飞走。我的母亲成为了生产队长,像我一样还未来得及飞走的人,留下来充当了全劳力。大种脐橙的号召是由政府发出的,粪箕窝是首当其冲要改头换面的荒坡。

那年暑假,我和许多农民一起,扛起了锄头与铁锹。太阳白花花地照耀着头顶,汗水顺着脖颈流入大地,人们的心渐渐变得澎湃、汹涌。大家一片缄默,埋头苦干,但似乎都看见了一串连着一串金黄的果实,闪亮着梦寐以求的光辉。

劳动如此痛苦,却又如此美好。我让自己一步一步地陷入泥坑,扯断纠缠的草根,偶尔扔出一两块白骨。在热火朝天的开拓里,我竟从未感到过恐惧。那些曾经捂得紧紧的渴望,借着双臂,借着铁锹,被奋力地挥动在一个正在改头换面的时代里。

终于完成了一个一米见方的树窝,生产队长——我的母亲走过来,她看着我全力以赴的红红的脸庞,一副赞赏与自豪的表情。再过几天,这个深深的土坑将要填满稻草,沤成肥料,土地的黄色与贫瘠需要重新洗牌。

第二年的春天里,粪箕窝——这个许多年来一直担当着放牛阵地的荒山坡,茅草和野果一去不返,取而代之的,是一排排整齐的脐橙苗。“瞧,它们长得多好!”人们的脸上挂满了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