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庆的新房
这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清晨,阳光一如往常温暖地洒在乡间小道上。道路两旁,粉红的蔷薇花正迎着春光粲然微笑。罗林生急匆匆地向村子走来,遇着下地劳作的村民,熟稔地打着招呼:“冬招婶,又去侍弄烟叶了?”这村庄,叫七堡村;罗林生,是沙洲坝镇党委书记、赣州市派驻瑞金七堡村新农村建设工作组组长。
半年多来,罗林生和工作组的成员们早已踏遍了村子的每一个角落,熟悉了村里的每一张面孔。他们甚至常常蹲在田间,和那些村民一道给烟苗掐个顶,拔个草。但是今天,罗林生无心欣赏那些美丽的蔷薇,也无意脱下皮鞋进入那一丘丘碧绿的田畴。因为这一天,是村民钟本庆家新屋上墙的日子。
说到钟本庆,很多人都大摇其头,六十多岁的人了,一辈子连间像样的房屋都没混上。“他还是很早以前的高中毕业生呢,心中也有过抱负,可惜了!”村支书感叹地说。钟本庆困难的根源是妻子患有间歇性精神病,为了给她治病,家里扒拉土地收获的那点钱几乎全都掏空了。许多年来,钟本庆对妻子不离不弃。一转眼,大半辈子就这样过去了,妻子的病却还没有好。两个老人一直挤在一间低矮的破泥屋里度日,厨房和牛栏就那样简陋地依在小屋的两旁。他们家中,唯一值钱的东西就是一头牛了。
去年冬天的那场大雪,对于很多人而言无异于一场上天的恩赐,但对于工作组的干部来说,却分外焦心。第二天一大早,晨光方才熹微,他们便踩着嘎吱嘎吱的白雪,匆匆下到村里去了。
对钟本庆的家,他们格外揪着一颗心。那间年岁已久的破泥屋,已经不听使唤地张开了口子,好像因为屋内太过拥挤,想要透口气似的。此番下雪,他们担心的是裂缝变大,屋子会倒下来,同时又担心着天气寒冷,两个老人有没有柴火可以取暖,有没有粮食可以过冬。
进到屋内,一张老旧的圆木桌上放着一盆冷粥,显然是头天煮的了。钟本庆正好生病躺在床上,妻子则什么也不晓得,呆呆地站在一旁。他们不禁心酸得眼眶湿润,忙生起火来,把粥热好,招呼两个老人吃下。接着他们又检查了钟本庆家里贮存的粮食,幸好不缺,总算放下一半心来。而屋子的问题,仍旧是大家的一个心结。罗林生当即又踩着雪来到村支书家里,组织了几个壮劳力,先把这间破屋用木头撑牢固。工作组合计了一下,下定决心,无论如何要帮钟本庆建起一座新房来。
“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建一座新房,说来轻巧,真要实现,又谈何容易?以钟本庆家的财力,新房只能是梦中的一道风景。他自己也曾经说过:“做梦都想在稳扎的新房里安安心心地打呼噜。”
不过今天,钟本庆的梦很快就要变为现实了!
一路上,觅食的母鸡在村子里“咯咯嗒,咯咯嗒”地欢唱着,工作组成员们一边回忆起那些过往,一边大踏步地朝钟本庆家走去。只见新起的基脚敦实地立着,建房的工地上,已是一番热火朝天的喜人景象。泥水师傅接过一块又一块红砖,结结实实地垒上墙。几个皮肤晒得黝黑的妇女,撂下田里的农活来当小工,挑水、运砖、拌水泥,忙得正欢。钟本庆花白的胡子里抖动着笑意,今天,妻子一切正常,还翻出家中的花生豆子,炒得香喷喷的,兴高采烈地分给大家吃。
走近新屋,他们一一辨认着:这是客厅,这是卧室,这是厨房,还有一个卫生间呢。新屋的结构,还是罗林生亲自设计的。钟本庆走过来,握住罗林生的手,动容地说:“罗书记,真是多亏了你啊!”
是的,如果不是工作组的一再努力,又怎么会有新房的诞生呢?当初,钟本庆一筹莫展,工作组反复研究,决定帮助他申请住房困难户建房互助资金。这样,钟本庆就有了国家补助的一万五千元启动资金。可是,建起一座新房,少说也得三万元吧。钟本庆咬咬牙把那头牛卖了,得了两千元,工作组考虑到他只生有一个女儿,作为计生困难户,又为他争取了一千元补助金。
一万八千元,怎么才能把房建起来?这可愁坏了工作组。他们左思右想,终于想出了一个好办法。村里泥水师傅多,请他们义务帮忙,那一大笔工钱不就省下来了吗?
这样的设想起初是让他们感到困难的。因为钟本庆的妻子平时隔三岔五地发病,在村子里对着村民骂骂咧咧,又损坏别人家东西,没少得罪人,大家能心甘情愿地施以援手吗?工作组开始挨家挨户地做工作。白天找不着人的,他们就轮流夜宿村庄,利用晚上找那些泥水师傅谈。没有想到,村民们一说就通。
是啊,村民们怎么会不听工作组的话呢?半年多来,他们踏踏实实为群众办的好事,那是看在眼里,记在心头:吕屋小组的公路没硬化,孩子们读书常常摔成个泥猴子,是工作组跑交通部门争取到修路工程;一位患心脑血管疾病的村民不懂用药常识,是工作组请来人民医院的专家送医送药;村里的生猪养殖户不成规模,抗风险能力差,是工作组跑前跑后组建了“生猪协会”……这桩桩件件,都像放电影似的一幕幕浮现在村民们眼前。
你看,一块百来平米的地,原是村里公有的,当它变成钟本庆的新房用地时,没有一个人出来阻拦;运料的小六轮由村里的一个小伙子开着,一点儿油钱也没收,就隆隆地装着红砖开进了村。一个正在上墙的泥水师傅高声地打趣道:“本庆叔,等新屋做起来了,你就放心地打呼噜吧!”帮忙的妇女们哄的一声笑了起来,钟本庆望望工作组的成员,也开怀地笑了。笑着笑着,他的眼睛里竟溢出了一种晶莹的水样的东西。
这笑声,比那些迎着春光的蔷薇花,还要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