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期盼
那是我所看过的最家徒四壁的家。有人曾劝我叫户主到小店里来问询,但我还是坚持着走进了谢光增的家。触目所及,除了脏和乱,还有被砸坏的玻璃和家什,一股难闻的气味直冲鼻腔。主人言语木讷,但叙述的不幸却足以令人唏嘘。
二十年前,他的大儿子才三岁,便落进水井里淹死了。谁知屋漏偏逢连夜雨,三年以后,二女儿竟然在同一口水井里溺亡。还有什么比这样的打击更摧毁一个母亲活着的信念呢?她疯了,终日意识混沌,四处游逛,还经常搞一些破坏。可怜谢光增一边照看疯妻,一边拉扯两个小儿子,长期粗衣糙食,顾得了头顾不了尾。而今,他唯一的期盼,是早日把妻子的病治好。他把种种的顾虑,都说给我听。当我向农医局咨询,告诉他如果鉴定了重性精神病可以免费治疗的时候,他的眼里闪过一丝亮亮的光。对一个大字不识的文盲而言,一方面要撇下两个尚读小学的孩子,一方面要带着病妻踏上寻医之路,他要面临的,还有很多很多。但总算,看到了希望。
在一栋最古老的土坯房里,我正欲拍下最原始的天井,以及生长在屋子里的一蓬蓬野草。一个老人走过来,拉住了我的手,请我为她的另两间土房子照相。“以前有人来照过相,但是我们两个老人家,没钱做新的,只好一直住在这里。”老人说。她从黑乎乎的屋子里拉出了她的丈夫,两个人肩并着肩,笔直地站在那两间老屋门前,等待我按动快门。“照了相,看上面能不能派人来帮我们解决啊?”老人浑浊的眼里满是渴盼。
当我进入村庄的腹地,一点一点地深入村庄的灵魂,所触碰到的期盼,又何止是这一桩两桩。半个多月来,我们的驻地,已经成了当地村民的求助站。大到贷款建房,小到生产生计,甚至于琐事纷争,无论清晨、黑夜,他们把握着任何一个可以说出期盼的时间。是的,他们有理由将满肚子的话向我们倾吐。多少年来,这个村庄里,何曾像这几年一样进驻过扶贫干部,进驻过可以随时随地倾听他们心声的人?
我的心被一种强烈的责任感激荡着。如果可以,我愿意尽己所能,让那些仍在远风中摇曳的期盼,落地生根,化为现实。我愿意将自己的心跳,贴紧元田,贴紧这一个有血有肉、有笑有泪的村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