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体心灵的镇痛药和动力源

(一)个体心灵的镇痛药和动力源

对于每一个活生生的个体存在而言,信仰所具有的价值首先可以表现为心灵的安慰和行为的动力。也许宗教确实是这种社会功能的最直接、最显著的表达方式,但是日常生活中的信仰同样可以体现出一种强烈的心理满足感和精神力量。挫折中对情爱的执着和信念,可以使一个人熬过失恋的痛苦和烦忧,安慰疲惫的身心并使人有重新再爱的可能。顺境之中,花好桃好,芝麻开花节节高,对追求目标的坚信不疑可以使他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信仰是苦难中人的安慰和动力,也是幸福中人的安慰和动力。陷于困境,没有安慰,痛苦何以化解?没有动力,哪来出头之日?而所谓幸福不正是对某种幸福观的相信和实践吗?

信仰可以改变人的存在时间和空间的感觉。当人们感觉自己的生命如有若无时,当一个人觉得自己的生活变得破碎不堪时,当我们的生活想象遭遇挫伤时,坚定的信仰让人重新找回自己的生命感觉,重返自己的生活想象空间,甚至重新拾回被生活的无常抹去的自我。于是,“当幸福在时,我们便拥有一切,而当幸福不在时,我们便尽力谋求它”(伊壁鸠鲁)。

基耶斯洛夫斯基在《十诫》中讲了一个老太太的故事,她是一个伦理学教授,她教伦理学的方式是通过讲故事列举人生的道德困境,与学生一起分析这种困境的构成,由此形成道德自觉。而信仰首先是陪伴:也许它解释不清你的苦楚,不能立即消除你的不安,但它会陪伴你,有陪伴的心就是破碎也要好受得多了。

马太、马可和路加还有约翰讲的故事中有好多麻风病人、妓女,他们都是一些没有能力去践行主动的道德生活的人,他们只能甘于受歧视,还要怪自己没长好,恨自己为什么会生成这个样子。正当他们绝望时,耶稣突然闯进人间,给麻风病人、妓女和弱小的人带来上帝之国。这是不可思议的事件,就像英语中的“it is born”。我的生命在主的怀抱里第二次被出生?这种重生对弱小者、病痛者来说何其重要!被主出生的生命,不带有要你成为某种理想的人的命令,主只是抱着你!在主的怀抱中重生后,生命会发生怎样的变化?主让你生活在此时此地究竟是什么意思?既不是为了献身给建设人间天堂的事业,也不是被无常的风随意吹到哪一个肮脏的地方,而是在挚爱、忍耐和温情中拥有此时此地的生命。所谓安慰,也许就是这样一种情形吧。

据说世上写得最好的情书在《圣经》里,如:“求你察看我,试验我,熬炼我的肺腑心肠”“不要缄默,若你向我闭口,我就如同死人”“如今我等什么呢,我的指望,我所遭遇,出于你,我默然不语”。只不过圣殿中的情网是男人与男人编织的,是个虚像。但是又有什么关系呢?情嘛,说时迟那时快,沸沸腾腾的,既阵痛又麻醉。在中国人曾经有过的传统教育中,“宗教是人民的鸦片”“宗教源于贫穷和愚昧”“宗教消亡论”成为主流理论。在特定的政治背景和社会条件下,这些结论有其存在的土壤和生命,但总不够完整。的确,宗教可能是人民的鸦片,麻醉神经,但也同时由麻醉而镇痛。宗教的保护带(宣传)中有迷信的因素,这些因素确实源于贫穷与落后,但作为神学信仰内核的那一整套理论,恐怕与愚昧落后没有必然联系。至于“宗教消亡论”,其基础建立于科学与宗教此消彼长的逻辑。但历史和现实都告诉我们:科学的发展与宗教信仰的存在并不完全冲突,创造价值和追求真理都是人类生活不可遏止的力量。只要人类需要情感和心理归宿,只要人类还有所谓终极关怀存在,信仰包括宗教信仰就会长期存在并发生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