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早就知道以海为途

古人早就知道以海为途

法国艺术史家丹纳在论述文化与地理环境的关系时说,一个民族永远留着他乡土的痕迹。他在分析希腊民族的性格时说,希腊境内最大的河流至多也不过一百多千米,其余的只是小溪和激流,但希腊三面环海,这样的地理形势特别鼓励人民航海。每个希腊人身上都有水手的气质,在荷马时代就有这个风俗,这种生活方式特别能够刺激聪明,锻炼智力。证据是古希腊人中最早熟、最文明、最机智的民族,都是航海的民族。学过世界历史的都记得老师反复强调的话—与古希腊文明发展有着密切关系的自然地理因素,不是山脉,不是河流,也不是湖泊,而是海洋。希腊没有河神,但是关于海神的神话传说很多。“水是文明之源”乃全世界的通则,显然,海水文化与希腊文明的关系非常密切。

跟很多欧洲学者的见解一样,前引述黑格尔所说“和海洋发生积极的关系”,不是指精神交集,也不是说海中取财和以海为国防屏障,这几个方面,中国古代无论在观念上还是行动上并不欠缺,他们所言主要是指海上交通。关于这一点,我们先要明确的是:世界各个国家的地理形势有区别,有的四面、三面环海,有的两面或一面临海,有的就根本没有一寸海岸线,不同国家、不同民族与海的关系当然就会各不相同,因此,不能要求中华水文化的“海水含量”一定要与别的国家完全一样。其实,我们注意考察中华民族的“乡土痕迹”,同样也能发现大海对中华文化的影响。要说海洋交通,中国古代并不落后。古籍记载,战国之际,临海的齐国和燕国,在齐国的威王、宣王和燕国的昭王时期,已多次派人到海中寻求三神山。可见,早在公元前四世纪,中华民族就没有把大海看作“陆地的天限”,而是迈开了海外探险的步伐,这不就是黑格尔所说的“超越土地限制、渡过大海”的实际行动吗?徐福受秦始皇派遣入海求不死之药,不仅次数多,且规模宏大,队伍达数千人。这不仅见于神话传说,也写在了史书《史记》《汉书》里,《史记》中有十余处言及此事。要说航海的目的,“求仙”固然荒诞不经,但在行动上却是重视了海的交通功能,将统治者的意志和权力场域由陆地扩展到海外世界,也是中国人首次航海的文字记载。刘邦建立汉朝后,原来的齐国志士田横不愿与之合作,带领五百壮士,把脚步从陆地向外延伸到海中,渡海到荒岛上落脚谋生(著名画家徐悲鸿曾据此题材创作大型绘画《田横五百士》)。汉代以后,由山东沿海、连云港一带开辟了多条通往朝鲜、日本的海上航线。三国时期,大批沿海民众渡海到台湾、琉球开发、定居。隋唐之后,以海为交通的商贸往来和文化交流更加繁荣。唐代鉴真和尚六次东渡日本传播佛教,历尽艰辛终获成功并产生了巨大影响,这不是积极渡过大海的勇敢之行吗?著名的“海上丝绸之路”,起始于西汉,隋唐时期走向繁荣,宋元时期发展到鼎盛。明代郑和首次下西洋是在1405年,航程之远,规模之大,超越以往历史,比西方航海家麦哲伦早了一个多世纪,比哥伦布首次远航探险早了半个多世纪。可惜后来因为海禁政策,海上交通大大萎缩,落后于发展迅速的国际形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