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爱情

男女爱情

秦淮河自六朝与文人结缘,所谓“六朝烟水”,少不了爱情咏叹。此后爱情诗文不可胜数,大致可分三类来看。第一类是才子佳人的风流浪漫。最早的也许要数东晋王献之的《桃叶歌》。桃叶渡在秦淮河与古青溪水交接处,两岸遍植桃树,春日时节落英缤纷。王公子有两个爱妾,是一对姊妹花,一名桃叶,一名桃根。桃叶尤受王公子喜爱,往来于秦淮河两岸时,王公子常常亲到渡口迎送,并作《桃叶歌》四首。细读就会发现,三首是男性口气,如“但渡无所苦,我自迎接卿”。有一首却明显不是:“桃叶映红花,无风自婀娜。春花映何限,感郎独采我。”显然是男性模拟女性声口—红粉佳人得公子垂爱,流露出满心的欢悦和感激。所以,《桃叶歌》虽为王公子一人手笔,却用代言写成男女对唱,以显出两情相悦,爱心绵长。这一类风流情话正如清代作家吴敬梓所说,乃是“世间重美人”。但这首“桃”诗如同古树,时时萌发新枝,至今还有名为《桃叶渡》的言情歌曲,从秦淮风情中滋生出爱慕思念的浅斟低唱。第二类爱情以李白《长干行》最为典型,咏唱的是秦淮河边平民女子真挚的爱。“长干里”是秦淮河边船家、商家聚集之地,地名至今犹存。李白擅长自由飘洒的歌行体,而这首抒写爱情的诗却是朴素的五言古风,一首诗留下了两个著名的成语典故:“妾发初覆额,折花门前剧。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十四为君妇,羞颜未尝开。低头向暗壁,千唤不一回。十五始展眉,愿同尘与灰。常存包柱信,岂上望夫台。”不华丽,不夸张,不做作,自然、真挚、深沉的爱,像水一样清澈纯美。然而,婚后两年,“郎”远行他乡,音信全无,“长干女”和历史上无数闺中少妇一样,漫长的等待演化成热切的盼望。真挚的爱没有被时间冲淡,反而不断浓化:“早晚下三巴,预将书报家。相迎不道远,直至长风沙。”“长风沙”在金陵城以西几百里啊!但与感情的强度相比,距离的长度已经微不足道了!而被称为唐代“四大女诗人”之一的刘采春的六首《啰唝曲》则是由爱生怨,愈怨愈显出爱之深切。其一曰:“不喜秦淮水,生憎江上船,载儿夫婿去,经岁又经年。”不得见人而转怨河水,情感逻辑奇特,却更显出爱的真诚和执着。《啰唝曲》又称“望夫歌”,风格类似民间小曲,情感直率,语言通俗、鲜活。据说当时吴越一带,只要刘采春的《啰唝曲》响起,“闺妇、行人莫不涟泣”。它可以算是平民版的“闺怨”,表现了女性爱情的特殊形态。有哲人说过,爱情,对男人来说只是人生的一部分,而对于女性却是全部。用这话形容中国古代社会的爱情,再适合不过了。说到男女爱情,明末清初的“秦淮八艳”更是因与才子相恋而为人津津乐道,但她们的相知相爱恰好发生在江山易主的动荡时期,无法一味甜蜜。最典型的是《桃花扇》里李香君与侯公子的风流故事,虽然郎才女貌、悱恻缠绵,但此“桃”已非彼“桃”(《桃叶渡》),情感波澜与国破家亡的风云之变纠连在一起,越往后越显出苦涩和沉痛,这可以算作秦淮河边男女爱情的第三种类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