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阇世——两类经典中的边缘角色

五、阿阇世——两类经典中的边缘角色

(一)蛮横霸道的君王形象

审视阿阇世的角色,可说是文本中的边缘角色,在各经中出现的频率并不高。在《涅槃经》诸文本中,他总是在序幕与落幕时候出现,作为开场和结束的终结者。有趣的是在两类经典中阿阇世从不与佛陀进行正面接触,始终保持一种距离。

小乘中,阿阇世仿佛以一个高不可攀的君王自居,令大臣在两地间传话往返。如经文开头阿阇世遣使问佛欲对跋祇国用兵讨伐之事。

时,阿阇世王命婆罗门大臣禹舍,而告之曰:“汝诣耆阇崛山,至世尊所,持我名字,礼世尊足,问讯世尊:‘起居轻利,游步强耶?’又白世尊:‘跋祇国人自恃勇健,民众豪强,不顺伏我,我欲伐之,不审世尊何所诫敕?’若有教诫,汝善忆念,勿有遗漏,如所闻说.如来所言,终不虚妄.”[43]

佛陀涅槃后,阿阇世又以遣使游说方式,欲夺取佛陀舍利。如:

时,诸国王阿阇世等,即下国中,严四种兵——象兵、马兵、车兵、步兵,进渡恒水,即敕婆罗门香姓:“汝持我名,入拘尸城,致问诸末罗等:‘起居轻利,游步强耶?吾于诸贤,每相宗敬,邻境义和,曾无诤讼.我闻如来于君国内而取灭度,唯无上尊,实我所天,故从远来,求请骨分,欲还本土,起塔供养.设与我者,举国重宝,与君共之.’”……

时,彼使者受香姓语已,即诣阿阇世王所,白言:“香姓婆罗门致问无量:‘起居轻利,游步强耶?舍利未至,倾迟无量耶?今付使者如来上牙,并可供养,以慰企望,明星出时,分舍利讫,当自奉送.’”[44]

题为法显译的《大般涅槃经》三卷本中记载阿阇世分舍利之语更加霸道,“汝便可以一分与我,我欲于国起妙兜婆,兴诸供养,若能见许,永通国好,不见许者,兴兵伐汝”[45]。从前后遣使的话语中,一个攻伐心强、软硬兼施的霸气君王形象跃然纸上。

(二)温和平顺的仁王风范

大乘经文记载,阿阇世与前论述的阿难等从一开始就缺席法会,“一切大众亦悉来集,唯除尊者摩诃迦叶、阿难二众,阿阇世王及其眷属”[46]。那么他又以何种方式出现呢?根据整理,大乘中处理这个人物主要有三种方式:一是经文叙述者重复述说他弑父害佛之罪行,如“尔时王舍大城阿阇世王,其性弊恶喜行杀戮,具口四恶,贪恚愚痴,其心炽盛,唯见现在,不见未来,纯以恶人而为眷属,贪着现世五欲乐故,父王无辜横加逆害,因害父已心生悔热,身脱璎珞伎乐不御。心悔热故,遍体生疮,其疮臭秽,不可附近”[47]。二是佛陀说法的对话对象,是思想宣教过程的陪衬人物,如“善男子,我说是慈有无量门。所谓神通,善男子,如提婆达教阿阇世欲害如来。是时我入王舍大城次第乞食,阿阇世王即放护财狂醉之象,欲令害我及诸弟子。……我于尔时,为欲降伏护财象故,即入慈定舒手示之,即于五指出五师子,是象见已其心怖畏,寻即失粪,举身投地敬礼我足。善男子,我于尔时,手五指头实无师子,乃是修慈善根力故令彼调伏”[48]。三是佛陀说教过程中道出他过去世供养无数诸佛,一改五逆罪人的形象。《梵行品》中详细记载了阿阇世王因杀害了父亲频婆娑罗王,遍体生疮,痛苦难忍,后悔不已,先是六名臣子分别介绍了六师外道的学说,但不合王意,后御医耆婆指出王有悔意,即非无药可救,并请大王往见佛陀。是时频婆娑罗王于虚空传声,劝儿子速到佛所,否则堕落地狱。“‘大王,吾是汝父频婆娑罗,汝今当随耆婆所说,莫随邪见六臣之言。’时王闻已闷绝躄地,身疮增剧臭秽倍前,虽以冷药涂而治之,疮烝毒热但增无损。”[49]阿阇世闻声晕倒,佛陀于双树间得知此事,入月爱三昧,放大光明,治愈阿阇世的疮患,“尔时世尊大悲导师,为阿阇世王入月爱三昧,入三昧已放大光明,其光清凉往照王身,身疮即愈郁蒸除灭,王觉疮愈身体清凉”[50]。王遂率众拜见佛陀,佛陀教导大王修十二种观法,并言诸法无常,杀父亦非真,不会堕入阿鼻地狱来开导大王。大王发心,并要摧破一切众生之恶心,全国人民亦因此发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心,阿阇世王所有重罪即得微薄。最后,佛陀赞颂阿阇世因能发菩提心成为庄严诸佛大众,“大王,汝昔已于毘婆尸佛初发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心,从是已来至我出世,于其中间未曾堕于地狱受苦。大王当知,菩提之心乃有如是无量果报,大王,从今已往常当勤修菩提之心。何以故?从是因缘当得消灭无量恶故”[51]。至此,阿阇世一跃成为佛性思想的代表人物。

《大般涅槃经后分》中阿阇世以做梦方式正式登场,皈依三宝后的阿阇世要求分舍利一事呈现出与小乘完全不同的态度,“尔时,王就大众,请求如来一分舍利还国供养,大众答言:‘何晚至耶?佛已先说分布方法,舍利皆已各有所请,无有仁分,仁可还宫。’阿阇世王不果所请,愁忧不乐,即礼舍利,惆怅而还”[52]。不果所请之后,阿阇世不暴不怒,而是愁忧不乐,礼敬舍利而回。一改蛮横跋扈的霸王形象为通情达理、不强人所难的仁王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