抒战士真情 扬民族正气——读赵振王诗集《口令之上》

抒战士真情 扬民族正气——读赵振王诗集《口令之上》

张永权

在彝族诗人的队伍中,赵振王并不是一个陌生的名字;在军旅诗歌的星空上,赵振王的作品,也能闪烁出自己的光彩。特别是2004年,他从鲁迅文学院学习归来后,就在很有影响的大型文学刊物《十月》杂志,发表了组诗《人在军旅》、散文《父子关系》、组诗《知音相随》等力作。这些诗作不仅彰显了这位彝族军旅诗人的长足进步,他的诗也引起了诗坛的关注。赵振王是在诗坛迈着正步的军旅诗人,他用 “一双脚/涉河/两条腿/翻山/没有蹚不过的河/没有翻不过的山”。在诗坛的“圣山”上,也开始留下了这位彝族作家 “长长短短的足迹”。赵振王把他的这些作品结集成《口令之上》出版,展示了他创作上的最新成就。

诗集《口令之上》是继赵振王的《我从哨位走来》后的又一部重要作品。比起《我从哨位走来》,诗集无论是从题材的广阔面,还是从作品思想艺术的水准看,都达到了一个新的层面。它不仅是赵振王诗歌创作的一个突破,也是云南军旅文学在现阶段的重要收获。

早在20世纪80年代,我认识赵振王时,他的坦诚、热情、朴实和他的那些诗如其人的作品,就给我留下了美好的印象。以后,他的不少作品发表在《解放军文艺》《人民公安报》《边疆文学》等报纸上,先后出版了诗集《生命线》《我从哨位走来》和散文集《橄榄鸽》《同路人》等,有的作品还在云南的军事文学评奖和《边疆文学》征文中获奖。当时,我觉得赵振王的作品,虽然带有诗人的个性,也有鲜活的灵气,但有的作品也有概念化的毛病,就题材而言,显得有些狭窄,表现手法较单一。作为朋友,我多么希望他在诗的“圣山”上攀越时,能达到一个新的高峰啊。

读了他的新作《口令之上》后,我欣喜地看到诗人攀越“圣山”的努力。这是一部令人心弦震颤的诗集。读《口令之上》,似有一种魅力,如磁石般在吸引着你读下去,又有一种力量,在冲击着你的灵魂。

读完《口令之上》,掩卷沉思,追寻着诗人的足迹,我发现这部诗集的最大特点,就是三个字:情、气、神。三个字融汇在诗行里,深深地打动了我。

赵振王诗歌中的情,就是他作为彝族儿子真情的抒发,是军旅诗人激情的喷发和豪情的展现。真情是根基,激情是个性的外露,豪情是战士本真的必然反映,“三情”相汇,便成为他诗中浓郁的诗情。作为彝族的优秀子弟,对他的民族、故土、父老乡亲,有着血肉般的依恋。《我在古城过中秋节》,不仅抒发了军人“每逢佳节倍思亲”的人之常情,还把“军人的豪迈”,“用金沙江的涛声做和弦”,抒发出一名彝山子弟的真情,“我们的中秋节,离月亮近/离家近/离父老乡亲很近”。军人对故乡的依恋,被赵振王抒写得如此自然、如此亲切而真挚。诗人在《我来自彝山》的组诗中,通过对民族节日及民风民俗的文化描写,抒发了他作为彝族儿子的自豪之情,把一个“被点亮并燃烧着的民族”的文化积淀和优秀传统,凝结在充满真情的诗行中,可谓字字情,句句撩拨着人心,“我夜夜都梦回彝山啊/彝山,我是你的一块胎衣/一摊浓浓的血”。因此,诗人直抒胸臆道:“我来自彝山/我的足迹,跃动着/熊熊的火苗/火把,指引/我坚强地跋涉/一路走着,走堂堂正正的/燃烧着的人生之路。”在这里,作为彝族儿子赤子般的真情与作为诗人的激情和普通战士的豪情,水乳般融为一体,是掷地有声的动情诗行。

军旅诗人赵振王,在20多年的军旅生涯中,对祖国、对党和军队的感情,也有着血浓于水的切身体验。是祖国和人民,使澜沧江畔这个光着脚丫走出大山的农家子弟,在军营的大熔炉中,炼成了一块好钢;是人民军队这所大学校,使只有小学文化的放牛娃,成了一名作家、诗人。笔和枪在作为既是战士又是诗人的赵振王那儿,是和谐统一的。他用枪射击,“三点一线/老老实实构图”,构出了一位普通士兵的使命;他用笔写诗,写军旅生活,写战友之情,歌颂英雄,便有一种发自内心的自觉。因此,他那些直接歌颂战士生活的诗,便是一位诗人发自内心的真情之歌。他那些真挚、强烈、深刻的抒情,不仅是“言志”之作,也是“言情”之诗。而情的真挚、浓烈,又使其志得以彰显。可以说《口令之上》里的许多诗,都是赵振王高扬着“诗缘情而绮靡”大旗的真情之诗。

口令,是军人天天都要聆听的,也是一名军人和普通百姓区别开来的标志之一。但口令在既是战士,又是诗人的赵振王听来,“那是世界上/最精悍的词语/短促/涵盖一切”。能有这样精辟的诗的发现,能有如此高度、准确的概括,是源于诗人对口令的刻骨铭心的体验。早操,是和平时期战士每天必须进行的第一课。当战士踏着脚下的土地时,诗人赵振王的心中便自然喷射出了这样的诗行:“脚下的土地/为什么总是烫烫的/是士兵/用激越的步伐当柴火/烧热的。”此情此景,让我们感受到诗人对战士生活第一课的真情抒发,让我们感受到一位热血诗人的激情燃烧。

真情,使赵振王的军旅诗突破了概念化的误区,而具有浓郁的抒情味;真情,使赵振王的军旅诗,具有鲜明的个性,别具魅力而感人;真情,使赵振王的军旅诗具有新时代的品格,洋溢着浓郁的时代精神和生活气息;真情,融汇在诗人抒写的题材中,哪怕是那些非常单调、枯燥的军事术语、行动、物件都会鲜活起来,生动起来,诗意起来。胶鞋、挎包、军被、领花、射击、列队、军功章、风纪扣、针线包等等,一旦进入诗人的感情世界,无不充满真挚浓郁的情意,从而塑造出我们新时代普通一兵平凡而崇高的形象。一床军被,在晨曦中被战士反复折叠,但“在线条的形成中/士兵/站得笔直”;一粒扣子,简单而平常,但在诗人的脑中,“却庄严得至高无上/那是军人/是否合格的一个/最起码标志”,我们的战士“被风纪扣/严严实实地紧扣着/扣得大方而端正”;针线包,在战士“生活的细节里/把兵们的足迹/一针一线串在一起”。真是战士自有战士的感情,这些普通的军事物件,通过诗人真情的抒写,便成了一切军语皆情语了。

赵振王诗中的情,不仅真挚,而且强烈、深沉、豪放。有时如孩儿呼唤亲娘般的真挚,有时如熊熊燃烧的烈火,有时又有江河般奔涌,有时又像大海般深沉。他的不少诗作,都是为讴歌时代、军队、人民的豪迈激情与诗人发自肺腑的真诚心声的交融,是宏伟与精细的奇妙结合。诗人在他25年军龄时写的一首《军龄,或许是一枚果实》,就是诗人发自肺腑的真情之诗,也是诗人真情抒写军队的大爱之诗。从诗人优美的抒唱中,我们不仅触摸了诗人那种果实不忘土地,财富不忘汗水的感恩之情,更感到了孩儿对祖国母亲的一片深情:“一块钢,淬了25年的火啊/在平安的刀刃上不钝/一年四季,锋利在哨位上/没什么好拔高的, 事实/就是这样,一个老兵/用25年军龄,证明/自己/证明自己对祖国/永远的孝心。”朴实、真诚的心声,汇成了一句“永远的孝心”,让人感佩、共鸣。“孝心”一词,是口语的诗化,比之于用“忠心”“赤诚”,更具有亲和力和人情味,从而更显示出诗人的真品格。军旗,是我军的魂魄,是我军无往而不胜的象征。她在诗人的笔下是何等光辉、伟大的形象啊;诗人要歌颂她,千言万语不嫌多,豪情如虹不足奇。但赵振王却把这一切都浓缩进强烈、深沉和真挚的大爱之中,化成三行有情有景有意的诗句:“全军将士/被浓缩在一块红绸上/覆盖祖国。”诗人的使命和真情、战士和祖国的血肉关系,就这样被诗人抒写得独具视野。三行诗,每一个字,都不多余,每一行诗,都具张力。这是诗人爱祖国、爱人民、爱军队的真情、激情、豪情的典型汇合,从而营造出了一个雄奇的大境界。唐代大诗人白居易说:“诗者,根情。”情,在白居易看来,是诗的根基。赵振王的军旅诗,正是有了作为根的情,才使他的《口令之上》格外动人。

赵振王诗歌中的“气”,也是和诗人的情紧密相连的。赵振王诗歌中,洋溢着我们中华民族的正气,我们军队的志气,我们战士的豪气、勇气、正气、豪气、士气、勇气、志气,都是通过那些凝聚着诗人真情的诗行来显现的,从而为我们的时代和人民,奉献出了一首首大气之作。他的诗,无论是短句断章,还是长篇抒情,都因其气其情的交融而有黄钟大吕之声。前边论述过的短章《军旗》,是典型地抒发了全军将士爱国之情的大气之作。其诗豪气如虹,正气、志气交汇贯穿在每行诗中,真是小诗写出了大境界。诗人的一组《京城日记》,面对圆明园在寒风中蜷缩成一团的乱石块,诗人的思绪一下子就走进了那血火中的一页屈辱历史,圆明园的风景,引不起诗人拍照的念头,“遍地乱石/让我变成了哑巴”。这真是此时无声胜有声啊!诗人那充满正气、志气的心在燃烧,诗人的爱国情怀和忧患意识,无不包容在这无声的诗行中。类似的作品还有《白洋淀》《狼牙山》《地道战》等。狼牙山因抗击日寇的五壮士而闻名,狼牙山也因狼牙山五壮士的爱国正气、决一死战的勇气和视死如归的豪气,而成为一座正义之山,正气之山。当诗人听说有人打算“把关于五壮士的章节/拈出教科书,泱泱大国的小学教材/ 莫非/也容不下浩然的一课?”因民族的正气和战士的浩然之气,便喷射出了这凝结着诗人真情的诗行,诗人慨然、愤然的感情,不吐不快,溢于言表。

《口令之上》中的“神”,就是在许多作品中,洋溢着一股给人鼓舞和震撼的精神。这种精神,说到底,就是我们中华民族的民族精神。由于诗人有了讴歌民族精神的自觉性,诗集《口令之上》的题材更加广泛,作品的思想内蕴更加丰厚深邃,艺术上的开拓也有了新的境界。“文艺是民族精神的火炬,是人民奋进的号角”,在中华民族漫长的历史河流中,我们民族在建设伟大祖国和美好家园、抵御外来侵略,克服艰难险阻的奋斗中,不断地培育和发扬了中华民族热爱祖国、团结统一、独立自主、爱好和平、勤劳勇敢、自强不息,不畏艰难险阻,勇于开拓创新的民族精神。讴歌中华民族的民族精神,是我们军旅诗的优秀传统,也是我们当代军旅诗人的使命和责任。赵振王的《口令之上》中的许多作品,无论是直接反映我军将士生活的作品,还是抒写祖国名山大川和其他历史题材的作品,都响彻着我们民族精神的主旋律。诗人把他的笔触深入抗日战争的烽火中,描写红军长征过云南的英雄壮举,讴歌滇西抗战中的民族英烈,都让我们感受到经过血火锻冶后的民族精神的伟力。在《阅读远征军》的诗句里,读到的不仅是昔日浓之又浓的炸药味和血腥味,还有“浓之又浓的/炎黄子孙们,不屈的民族气节味”。诗人《远看戴安澜》,看他“男子汉风度,军人的气概”,看他临死前“手指北方”的雕塑般的手势,无不洋溢着这位抗日将领的爱国热情,无不显现着革命烈士的民族气节,无不高扬着这位抗日英雄为国捐躯的民族精神。诗人《触摸滇缅公路》,这条神奇之路,成了一柄剑,一柄斩妖的长剑,一柄捍卫祖国民族尊严的长剑。长剑“把几百座大山,串在一起/把整个民族气节,串在一起/把多少个少数民族部落,串在一起/把千千万万散乱的民心,串在一起”。这把长剑,闪现着我们的民族魂,是中华民族最宝贵的民族精神铸成的。

赵振王的不少诗,写得豪迈、大气,有着雄奇宏大的境界,就使他诗中的风景,有灵魂、有精气。《元谋人的衣胎之地》,是一首讴歌云南的抒情长诗。诗人笔下的云南形象,不仅是历史云南的诗化,是神奇、美丽、丰富云南的诗化,也是我们中华民族悠久历史的缩影,是中华民族精神的象征。远离大海的郑和七下西洋的壮举和勇气,至今还活着的东巴象形文字的神奇,石宝山与佛像供奉在一起的“阿央白”石雕的生命伟力,都无不同我们中华民族开拓创新、勇闯新路的民族精神相连。长诗深厚的历史内蕴、诗人宽广的视野、包罗万象的气魄与鲜活的生活细节相融合,使中华民族的民族精神与七彩云南的形象整合成一体。浪漫主义的形象思维,使这首抒情长诗,别具艺术的魅力。

《口令之上》是反映军人生活、感情世界的地道的军旅诗,但又是有着广阔世界的军旅诗。历史、现实、山川、风物,在赵振王的诗歌天地中,都深深地打着军人看世界的烙印,都洋溢着振奋人心的军人作风、军人气魄。这是赵振王诗的长处,也是他创作中的短处。他无论写什么,总爱用大词、壮语、豪言。“热血”“气概”“气节”之类的词语反复出现,有的用得恰到好处,有的则显得过于概念,冲淡了诗味。大概诗人已经注意到了这一问题,他在《诗化的舞者》《鲁迅故居》《游沈园》《模糊的背影》等作品中,则注意开拓另一种境界。在这些诗中,大中取小,小中见大,生活细节的诗化,诗语的精神美、音乐美、绘画美,都让我们看到诗人在诗的“圣山”上探索前进的新足迹。“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无论诗路有多漫长崎岖,有了这种求索精神,就必定会有好诗奉献。我们期待赵振王在《口令之上》后的新突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