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城雾芬芳——李安成散文集《龙陵缘》序
不由分说,李安成就把为散文集《龙陵缘》写序的任务“布置”给我。身为长兄,只有负重受命,维艰而书。
之前,暗自下过百次决心,可写序这事在我身上又重复发生,不是自己意志不坚定,而是在友情面前自己耳软神虚,经常现场失控,这与我在酒桌上的表现同出一辙:宁可“负伤”,绝不负情。
要说龙陵缘,我也有,只不过没有安成那么久远、那么深厚。当年,离开部队,出乎意料地到了龙陵县一条叫作苏帕河的岸边生活了两年多。因此,我最先肯定了《龙陵缘》这个书名,作者对第二故乡发生联系的机会,只能称为“缘”。安成对龙陵的缘,通过多年积累,这份缘便成就了这本将近二十万字的散文集。
过去,我与安成并不认识,因为文字可以行使“会友”的作用,所以,我与他就通过文字会面了,而且,相处成山突水显般的哥们弟兄。到了龙陵,喝醉了,安成就用小摩托带着我到他家住宿,把开好的房间完全不当一回事。才进小院没坐稳,摩托车排气管里的余烟还在调皮地往外冒,他却又倒来黄得纯正的大杯泡酒,让感情在家中、在酒里继续升温。酒气太重,并不是我写这篇序言的目的,可是,在这篇序言里,注定是绕不开文人们赞许有加的“8+1”的。文人们就取“9”的谐音,还穷酸得很,在一些特定场合,就大大咧咧地高呼:喝9。喝归喝,却也不误事,写作的事情从来没有怠慢过,我们都默默地自觉写作,而且,都坚持了多年。这种坚持,最终以出版集子作为一种有效的验证,见证我们曾经的努力,曾经的汗水和曾经对文学的挚爱。
多年来,安成一直锲而不舍地抒发对第二故乡的真情,虔诚躬身地刻画对雨城的深爱。在雨城的滋养中,他的文字也就有了雨雾的曼妙和神秘。在这个循序渐进的创作过程中,逐渐形成了清新自然、边地色彩浓郁的艺术特点。他的散文,总是透出一股龙陵雨雾的美感来,读之让人难忘。
安成构建的文字脉动里,让龙陵的山水气息与自己的血液一道喷涌流动。他笔下描摹的龙陵坝,在我的视野里就很到位:四面环山,山清水秀,古老的土著民族自称村寨为“黑水陇”,即“林中之村”的意思,外地汉人称“勐弄”,就是“有水塘的坝子”之意。到清朝初期改“勐弄”为“龙陵”,主要是傣语向汉语的转化,把词义进一步扩展为取龙川江的“龙”和高黎贡山南脉山陵绵亘之“陵”。不过,无论名称词义如何变化,都始终包含了“陇”“笼”的山水环绕之意。龙陵在东河与界牌河的包围之中,两条小河成为龙陵城天然的护城河。龙陵人民洗衣做饭、灌溉饮用都离不开这两条河水,可以说这河是龙陵的母亲河。更有趣的是从飞机上看龙陵,两条河交汇成“U”形,就像母亲乳房的竖切面图,交汇点是乳头,而龙陵城里的汤家沟、董家沟等阡陌纵横的沟渠就像网状的乳线,龙陵子民永远幸福地吸食享受着大地母亲的乳汁。
龙陵多温泉,这是大地给人类的恩赐,是龙陵人的福分,安成在龙陵充分享受着大地的恩赐:“温泉,挟带着一股自然能量,生机勃勃,轻抚你的肌肤,包容你的困顿,化解你的千结,让人苏醒,让心高飞,思想走向清朗,走向饱满与成熟。”“龙陵,绵绵细雨勾引出无数地下温泉,共同滋养着龙陵美女,孕育出皇宫贵玉。雨水、温泉、女人和龙玉,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相互渗透着。就连‘白如雪、红如霞、色彩斑斓、绚丽多彩、色甲天下、琼浆玉液、冰肌玉骨、玉润珠圆’这些形容词也在雨水、温泉、女人和龙玉间彼此互通共用着。”也只有他能够如此精细地对第二故乡进行这样的表述。
他写古城山的美,轻轻就把读者带入景与心交融而成的自然之中:“走得很累了,用你诗意的手指轻轻将草推倒,软软绵绵或坐或睡下去,美在其中,不愿起来;也许会有野兔飞快地跑过来,一不小心撞到自己的身上,让你惊恐出一个措手不及;或者你抬头相望,那些像箭一样射上苍穹的黑点,一只是老鹰,另一只是云雀,它们彼此不相识,却一起驾着云朵滑翔,俯视万物的悲欢离合;远去的个别山头突兀着一些青松,在晚霞中已经苍老了许多,却更加倔强和古朴;俯瞰山下寂静的村庄,那些石头和树木的家,阳光像金子撒在广袤的大地上。”这就是安成的散文,以及他的散文所呈现出来的美感。
村落、地鼓、石斛、黄龙玉……安成笔下的这些抒情物,总是显得棱角分明,而且,有血有肉。对于作家,抒情对象就像一盘散沙,作家的责任就是把散沙堆积起来,酿造成一道道风景,并赋予涛声、微风、流韵和鸟语等生命的意义,安成正在努力,而且,取得了一定的成就。不敢说,安成的散文,已经达到了多高的境界,或者有着多高的造诣,但是,不难看出,在他整个的创作中,是非常注意方法和技巧的,不是信马由缰、泛泛而写,他写得有节制,见好就收,绝不玩文字游戏。
当然,安成散文的不足之处也是显而易见的。在此,列出两条“罪证”:文集中有“充数”的篇什。诸如极少的论文和讲话,尽管技法如何巧妙,内容怎样翔实,却怎么也不能归类到散文集里来,当然,这也无可厚非;再如,有些章节可以大胆发挥语言的张力,天马行空地驰骋,不知他出于什么考虑,只是轻描淡写地表现或者干脆绕开而行,损坏了散文艺术的美感。
安成的散文已经达到一定造诣,有些作品完全可以冲出保山、走出云南,可他置身神奇而遥远的边疆之地,从中一定是缺了一些伯乐一样的有效“中介”,说透了,就是没有人引荐和推介,使得他的作品囿于本地“打转”,这也是我要为他打抱不平的一个理由。当然,在保山,这样的作家和作品,远不止安成一人。话说回来,整个区域创作水平不高,也是导致这种尴尬局面的根源所在。辩证地讲,我作为保山的作协副主席,也是负有责任的,内心感到不安和惭愧。
写序,说这些,已经离题远了,仔细想,却也很近。只是想,我愿与“安成们”一道,通过努力,形成一种整体的力量冲锋陷阵,为保山的文学事业歌吟、着力、颂德和树碑,至少做到不愧对自己内心拥有的这片故乡情缘。
安成,你托我写序,而我把这篇序言写得有点像牢骚。又有些如誓言,话也说出去了,就不想再轻易收回来,算是共勉。就此打住,是为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