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亦思替非文字”是什么文字
夏鼐按:近年来在内蒙古达尔罕茂旗阿伦苏木曾陆续发现汪古部旧地墓群的景教徒墓碑,是用古叙利亚文字母拼写突厥语言。最近在呼和浩特市附近的丰州城址内辽代“万部华严经塔”的游人题记中也发现有这种文字。李逸友同志认为这便是《元史》中的亦思替非文字(《文物》一九七七年五期,第五五页;又《文物考古工作三十年》一九七九年版,第八二页)。我读后取《元史》有关资料查对,觉得这种文字当时并非回教世界的通行语,并且既是突厥语,应归蒙古学,不应归回回学。我曾去函请教于元史专家韩儒林教授。他告诉我这种亦思替非文字“可能就是波斯文”。现将他的来信摘录如下:
元朝初期,版图广大,国中通行蒙古文、回回文、汉文三种文字,“回回文镇海(Chinqai)主之,汉文移剌楚材主之”(《黑鞑事略》“其事书之以木杖”条)。在某些场合,填写表册(如马驹数目),还要“造蒙古、回回、汉字文册”(《元史》中华标点本,页二五五四)。因此元朝政府的重要机关,都设有回回掾史、回回译史、回回令史等官职。
回回文虽然这样重要,可是至元二十四年(一二八七年)麦术丁建议学习亦思替非文字时,精通的人已经不多了。(《通制条格》卷五,页二一“亦思替非文书”条)所以元世祖在先后设立蒙古国子学及汉文国子学以后,又于至元二十六年(一二八九年)设立回回国子学。设置回回国子学的时候,“尚书省臣言:‘亦思替非文字宜施于用,今翰林院益福的哈鲁丁能通其字学,乞授以学士之职。凡公卿大夫与富民之子,皆依汉人入学之制,日肄习之’。帝可其奏”(《元史·选举志》“学校”条)于是“翰林兼国史院……置官吏五员,掌管教习亦思替非文字”(《元史·百官志》)。仁宗延祐元年又“别置回回国子监学,以掌亦思替非官属归之”(同上),由此看来,教授与学习亦思替非文字是在回回国子学、回回国子监中,而益福的哈鲁丁及麦术丁又都是回回人的名字,这就自然地叫人得出这样的结论:亦思替非文字是与回回人分不开的。那末这种亦思替非文字究竟是什么语言呢?
我们知道回历最初三个世纪,在整个广大的穆斯林世界,阿拉伯语差不多是一切散文作品的语言,自回历第四世纪起,波斯语逐渐成了穆斯林世界东部的书面语了(巴托尔德:《蒙古侵略时期的突厥斯坦》第一、二页)。
一二四六年迦尔宾携教皇书,觐见贵由可汗,接待他的大臣是基督教徒镇海等三人,贵由复教皇的信,正本是蒙古文,同时又译为拉丁文及回回文(Saracene,参阅《迦尔宾游记》一九三〇年Friedrich Risch德文译本,页二五五)。我怀疑这封复信的回回文译本,可能就是主管元朝政府回回文书的镇海写的。一九二〇年这封回回文复信在梵蒂冈档案中发现,印玺是红色蒙古字,信的开端是突厥文,信的本身是波斯文(伯希和:《蒙古人与教廷》页十二与十三之间有波斯文原信的影印插页,十五页至二一页是印刷体波斯文及法文译文)。看来镇海所主管的回回文,应即当日回教世界东部通用的波斯文。那末在回回国子学、国子监中所讲授所学习的亦思替非文字,可能就是波斯文。
(原载《文物》一九八一年第一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