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古
据近代学者研究,鲜卑为蒙古族。就今日中国古史所见,北族中第一个使用十二属纪年者即鲜卑。《北周书》卷十一《宇文护传》,护兄弟三人,长什肥,次导,次即护。五六四年护母致护书云:“昔在武川镇,生汝兄弟。大者属鼠,第二属兔,汝身属蛇。”
《元朝秘史》是一部蒙文编年体古史,用十二属纪年,其有明确纪年起鸡儿年(一二〇一年),终鼠儿年(一二四〇年)。十四世纪初波斯拉施特奉命纂修《史集》,其所据史料,关于蒙古史部分为蒙文秘籍《黄金史册》,故《史集》纪年亦用十二相属。惟因一个循环仅十二年时间,相距稍远即易致误,所以拉施特一一折算为回历。我们今天读这部书,须再从回历折算为公历。
蒙古史学家萨囊彻辰《蒙古源流》一书,据施密特蒙文本谓书成于壬寅年,蒙文作sim bars yil,此云壬虎年,即康熙元年壬寅(一六六二年)。壬字平声侵韵,侵、咸等韵母的收声-m在元代尚保留着。足见十干的蒙文音译,乃是从元代流传下来的。
《黄金史纲》所用纪年有三种:(一)干支纪年,如成吉思汗辛巳年生,四十五岁丙寅即大位。(二)十二属纪年,如忽必烈蛇年生,猴年即大位,马年死。(三)用青、赤、黄、白、黑五色与十二属相配纪年,如图帖睦尔汗(元文宗)殁于黑猴年,乌哈噶图汗(Uqaghatu译言敏悟,元顺帝的蒙语尊称)黄猴年(戊申)即大位于大都[21]。
蒙古用五色与十二属相配纪年,无疑是受藏历五行与十二属相配的影响。青、赤、黄、白、黑五色,古人谓之正色,分别代表了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十干,已见前引《淮南子》。藏人于五行之上再加阴阳,蒙古人亦如此,分别将五色分为阴阳以代表十干,其名如下:
koke 青(甲) kokekchin 阴青(乙)
ulaghan赤(丙) ulaqchin 阴赤(丁)
sira 黄(戊) siraqchin (?)黄(己)
chaghan白(庚) chaghaqchin阴白(辛)
qara 黑(壬) qaraqchin 阴黑(癸)
蒙古纪年与汉族纪年同,均无纪元,不象回历以六二二年为纪元、藏历以一〇二七年为纪元。蒙古纪年如不与别种纪年相比对,便无从知道其事件发生在何年。因此,蒙古纪年与公历的换算,和汉族的甲子纪年与公历换算相同,必须知道所记干支是在第几世纪。其推算方法亦较为复杂。
我们知道,能被3除尽的逢百之年(即公元三〇〇年、六〇〇年、九〇〇年……等),其干支必为庚申。次一个逢百之年(即公元四〇〇年、七〇〇年、一〇〇〇年……等,以及公元一〇〇年),其干支为庚子。再次一个百年(即公元五〇〇年、八〇〇年、一一〇〇年……等,及公元二〇〇年),其干支为庚辰。如果已知所记述的事件是发生在第x世纪,就很容易推知公元(x-1)×100年的干支,亦很容易推知从上述干支到事件发生之年的干支之间相距有若干年。如成吉思汗建国于十三世纪之丙寅年。(13-1)×100为公元一二〇〇年,此年干支为庚申。从庚申到丙寅相距六年,与下一甲子之丙寅相距六十六年,故此丙寅是公元一二〇六年或一二六六年。但是我们知道成吉思汗之子窝阔台灭金之年为一二三四年。蒙古建国远在灭金之前,故知此丙寅乃是一二〇六年。再如元朝末代皇帝顺帝生于庚申,故有庚申帝之称。元亡于一三六八年,一三〇〇年为庚子,庚子与庚申之间相距二十年,由此推知顺帝出生之庚申为一三二〇年。以上例子说明,如果能在每个世纪中选择一、二件重大历史事件记在心中,并且记住历朝皇帝在位的前后次序及其大致年代,那末,即使只知道某一事件所发生的干支纪年,要通过上述方法推算其公历年代,一般说来,也是不难做到的。
(原载《元史及北方民族史研究集刊》第六期,一九八二年)
[1]W.St.Clair-Tisdall:《现代波斯语会话语法》,海德堡,一九二三,第二一八页。
[2]《隋书》卷八四《突厥传》。
[3]拉德洛夫:《蒙古的古突厥文碑铭》,第一册,圣彼得堡,一八九五,第二四七页。
[4]《古代突厥文献选读》,第一分册,中央民族学院少数民族语文系编,一九七七,第一四四页。
[5]上引书,第一四五页。
[6]见《北蒙古卢尼字体回鹘语碑铭二通》,此文乃《Sine水古墓碑铭》之一章,刊于《芬兰—乌戈尔学会会刊》第三〇卷第三分册。
[7]拉德洛夫:《回鹘文书》,列宁格勒,一九二八,第二六——二七页。
[8]参见中国科学院历史所编:《敦煌资料》,第一辑,一九六一。兹举页三五六所录借贷文书为例,以资比较:“未年四月五日张国清遂于□□处便麦叁蕃升。其麦并息至秋八月末还。如不还,其麦请陪,仍掣夺〔家资〕。如中间身不在,一仰保人代还。恐人无信,故立私契。两共平章,画指为记。麦主,便麦人张国清年册三,保人罗抱玉年五十五,见人李胜,见人高子丰,见人画允振。报息窖内分付。四月五日记。”
[9]《陔余丛考》卷三四“干支”。
[10]缪勒:《土鲁番出土的两个杵的铭文》,柏林,一九一五,第二四页。
[11]这个ki,缪勒认为系汉文“气”字之音译,参见上引书第二五页。按此处“幸福ki”也许是“吉日良辰”之意,然则ki应为汉文“期”字之音译。
[12]参见耿世民:《回鹘文亦都护高昌王世勋碑研究》,《文物》一九八〇年第四期。
[13]齐穆:《关于回鹘文佛教头韵诗》,Acta Orientalia,一九七五年,第一九九页。
[14]羽田亨:《西域文明史概论》,参见郑元芳汉译本,一九三四年,第八二——八三页。
[15]巴托尔德:《蒙古侵略时代的突厥斯坦》,英文版,一九二八年,第二五五页。
[16]《新唐书》卷二一六下《吐蕃传》。
[17]伯希和:《汉文资料中与苫婆罗有联系的若干音译》,《通报》一九二一年,第七三页。
[18]同上引书。
[19]《宋史》卷四九二《唃厮罗传》。
[20]《亚洲学报》一九一三年,第六三三——六六七页。
[21]朱风、贾敬颜两先生译:《黄金史纲》,一九八〇,第一六、三九、四一页。按成吉思汗生年当为壬午(一一六二年),又黄猴年(一三六八年)乃顺帝逃离大都之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