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妄兴坑冶札子

臣窃惟自昔神考之世，凡山泽之利，始[4]掌于常平；仁民爱物之意，具诸成宪。陛下亲政之初，诸路坑冶，惟旧系转运司钱本者自属漕司外，其余告发、检踏、烹炼费用等，并以常平条令从事。官无冗员，职有常守。后因增广鼓铸，乃于河北，河东，京东、西，陕西权差措置坑冶官属。考于初令，固曰“权差”，又曰“候措置就绪，即行减罢”。积岁于此，既无鼓铸，惟陕西、河东出自御笔，已并归常平司。若河北，京东、西，曾未及省；而九路措置之使，且复出矣。

河北之凿空扰下、横及无辜，既已考验，陛下沛然亲洒宸翰，令具所费所得来上，则官司迁延顾待、蠹耗财力之迹，臣预知其无所逃于睿断。若夫京东、西与九路之弊，独可弗虑乎？京东、西之近，其无异于河北、陕西、河东者，固不待臣言而后知。至于九路之事，跨地辽远，体势甚重，臣敢不为陛下详言之！

顷者，朝廷遣徐禋往东南措置铜事。其后，又益以宝货。禋复命于朝，图绘之数，增旧十倍，乃奏请分委所部。禋盖不虞朝廷使之自行也。方禋为此数时，峻文移、禁锢人吏，逼监司守令承认开掘。江西洪州有严阳山场，苗脉久不兴发。禋必欲有得，不复爱惜人力，开掘深入。至命官何摭者，暴露得疾以毙。最后，禋遣属官监守烹煅，仅得锱铢。州县不得已，承认数十两之额。所谓锱铢者，人固疑其所自来；而数十两之额，人固疑州县欲取之他也。以此一事言之，则九路之数，岂皆确然可信哉？

禋既不免自行，计穷情得[5]，则使事之外别立说，以规自免。曰：“若或得希世珍异、古之宝器，乞纳书艺局坊。”陛下圣德抚运，庶邦万民，惟正之供；而珍异、古器之入，自有司存。如禋外臣，岂其所职？盖欲挟此以济欺诞、骚扰之计耳！

远方异事，初或可为；弗窒其源，害将甚大。今诉讼之词，已有愿以田没官者矣。矧官属吏额视发运司，舟船人从券给、公使之费，又不特如河北，京东、西而已也！若夫东南旧来宝藏，厉禁严密。鼓铸钱货，又有近降御笔，令两司通融趁办。而青碌之类，考于明堂第赏之书，亦止逐路监司之效。设有非泛抛索，何必更禋辈侵官？

臣愚欲望睿慈加惠天下，以今来体究河北铜矿御笔指挥，下京东、西及禋领九路后来兴修坑冶处，监司依应体究。仍乞检会陕西、河东已降御笔，参酌处分。庶几不失政事之体，稍去冗官蠹耗之弊，远近幸甚。

取进止。

《初寮集》卷三，《文渊阁四库全书》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