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阳伯梁公神道碑

南阳伯梁公神道碑

政和六年五月某甲子,南阳伯梁公卒于东平之私第。明年某月某甲子,葬于须城登庸乡执政里。又明年,其侄宁远军节度使、大名尹子美以书抵太史王某,曰:“先丞相八子,叔父最与吾齿相若,少即相爱。吾先公兄弟早世,独叔及我被遇。今又不幸,既就窀穸,而墓道之碑未有词。不但无以慰叔父之孤,虽吾亦不忍也!愿得子文。”某顷官大名,见宁远岁时讯季父起居细书累幅。间得御府珍异之赐,亟作诗往遗。相与酬答,其意勤甚。今敢不承宁远之命!乃次公行事:

公讳彦深,字纯之。其先,秦仲之少子康,封于夏阳梁山,是为梁伯子孙,因国为氏。汉自河东徙安定,后又别出为河南、天水二望。而公五世祖赠夏国公惟忠,始居东平。诸梁相传,望安定。曾祖讳文度,故赠太师、中书令兼尚书令、魏国公;妣周氏,韩国太夫人。祖讳颢,故任翰林学士,赠太师、中书令兼尚书令、周国公;妣阎氏,魏国太夫人。考讳适,故任太子太傅致仕,赠太师、开府仪同三司、中书令兼尚书令、徐国公,谥庄肃;妣任氏,越国太夫人。

公少无戏事,欲以学问自奋。顾嗜作诗,捉笔辄亹亹不自已。庄肃公异之。间命公赋百题,一日而就。以庄肃恩,补将仕郎,守袐书省正字,调监开封府阳武县酒税,改签书兖州观察判官厅公事。山东故推梁氏为冠族。初试吏,不负恃门户,能举职业。

丁庄肃忧。服除,监在京都茶盐院。改通判青州。丁越国忧。服除,通判邠州。会西方进筑,公以所部民夫从军深入,调护有理,独无所亡失。玺书奖之。代还,勾当在京诸司专勾司。岁终,会诸路造军器费,得辟名失财,无虑二十万有奇。

出知沂州。于是,沂多盗。公慨然曰:“欲惠吾民,必尽去此!”乃大为约束,课吏购捕,赏罚必如令。盗奔它郡,狱以屡空。部使者论于朝,即命再任[7]。

徙单州。州之城堞,积岁颓阙。公以谓非戒不虞之意,稍调羡卒完之。讫役,公私无所预。

徙汾邠州[8]。河,南边二敌,而汾近石、隰。公至,即为备豫守御之计,储积器械,无有不具。治有声绩,擢知海州。未行,改徐州。

徐,汴、泗所汇,地大事剧。公益出政,术为精明斋邀。郡务民讼,迎剖立决。其僚,涉笔画符檄而已。属颁学制、泉法,公推行,为一路冠。优诏进秩。

俄以知齐州。《居养安济令》既下,公,仁人也,奉行尤力。赏行,特许貤之亲族。剧贼李定椎剽齐中,公亲指踪捕得,并其党流远方,闾里帖然。有甘露降于州廨,人以为公惠政之应。

朝廷眠课,最滋欲用。公春秋浸高,间语其子侄曰:“吾仕至二千石,幸无过谪以辱其先世。今老,不归托林垄,自休其晼晚之力,尚奚俟哉?”乃上章丐闲,得提举南京鸿庆宫。凡三任。

其卒也,年七十三,积官至中奉大夫。初室任氏,继贾氏,皆封恭人。男:子晋,将作监主簿;子罕,奉议郎、通判南安军;子约,校书郎;子简,奉议郎、主管成都府崇道观;皆前卒。子坦,宣义郎、主管信州上清宫。女二人:长归选士尹东美,次归中大夫、都水使者孟杨。孙男:庆祖、亨祖,郊社斋郎;遵祖、袭祖、奉祖,假承务郎;齐祖、萧祖、衍祖,未仕。孙女十一人,已嫁者三。选士任希绩、张大临、束德孺,其壻也。曾孙男:img、竬、毅、䇕、颜。

公资和厚易直,内不立城府。语辄倾倒,不问向人为谁。卒犯之,虽所叵堪耐,了无留恨。亲宰相子,习尚朴素,无耳目之娱。历典五郡,慈祥岂弟,去辄见思。至临剧除暴,则凛凛有前辈风。退而里居,觞咏潇散,益读方外性相书,与世相忘。其平生,盖可考已。

惟梁氏,世以文章魁天下。至庄肃,以面折廷争为仁宗皇帝所器,遂至大用。出入将相,名震夷狄。然于道大难合,气刚易退。而其言不朽,天下之士,至今诵之。昔臧哀伯不忘德谏,周内史曰:“臧孙其有后于鲁乎!”其后,文仲、武仲、宣叔,果相继用于鲁。今庄肃诸子虽尽于南阳伯,而宁远顷自中书侍郎出领方任,十年于兹,以有家世。节旄之盛,功业福禄未艾。然则,天所以报庄肃之遗直者,不在其子则在其孙,曾何啻如鲁臧孙者哉!南阳伯身有德善,又故家遗泽之未泯,其三世子孙之众如此,岂可不自勉邪?谨系之以诗曰:

梁世典学,二魁一相。相维庄肃,名溢天壤。庄肃八子,众德之分。有得一体,则称其门。维南阳伯,岂弟是似。治郡雍容,如古循吏。沂、单、西河,地褊易治。聊以暇余,除盗饬备。彭门、济南,实一都会。公亦恢恢,游刃余地。教行校庠,利羡凫冶。威靖里闾,仁逮鳏寡。善政召和,零露如饴。国有懋赏,民有去思。公归就闲,亦既寿考。曾是慭遗,以殿诸老。我诗谁从?宁远之言。碑于墓隧,励尔后人。

《初寮集》卷八,《文渊阁四库全书》本